了不少,但这些南洋巨兽却是头一次见,再加上帝都的景象对于少年而言均属新鲜,于是少年便任由人潮带着一路逛了下去。这一逛竟逛到夕阳西斜,只是觉得这帝都好大,绕来绕去都走不完,至于何处已然走过何处尚未游玩他也没在意。他自小万事不萦于心,自然也不怎么记路,只觉这些事情想来便脑仁发疼,也便不去多想。待得天色渐暗,便找了棵树跃上去休息,从背囊中翻出了最后的一块快干的炊饼吃了,将双手垫在头下,看着昏黄的月亮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少年站在南市竞兽场外的街口,呆呆地远眺着那巨石结构的环形巨大场所。这竞兽场前身乃是京郊马场,本是贵族赛马斗牛之所,数百年来南洋西洋渐有狮子麒麟等物流入,京都无从容纳,便有贵族异想天开,将其改建为斗兽之所。后来仅观看兽斗不足以满足贵族所需,便以囚犯奴隶战俘等获罪轻贱之人加入斗兽,以减刑赎身为代价。长此以往,观斗竟然渐渐发展为娱乐与赌博之外的固定刑罚,于是如有人获了极刑,便可选择斩刑或者兽刑,所谓兽刑,则是按律需要斗过几场或者几只猛兽方能得减。然而尽管有一线生机,但死于兽口往往惨不忍睹,因此若有选择,几乎无人选择兽刑。
昨日这少年便是见到那些巨兽被送入这座石头城堡之中,这里周围警戒森严,市民不得轻易靠近,那少年身手虽好,却也感觉此处的警戒远非玄都城墙可比,于是悻悻然离开。
此时少年又来到斗兽口,他竖起耳朵凝神细听,似乎隐约便能听到竞兽场中有虎豹嘶鸣,他不觉咽了一口唾沫,强压住心中的好奇,正想再仔细找找进去的机会,忽然间肚子咕嘟一叫,他这才想起自己最后的干粮昨天也给吃了。
唉,昨晚怎么又忘记了顺手拿点吃的了。少年暗骂自己蠢笨。
回想昨夜戌时,月已中天偏斜,少年如时醒来,踏着水般月色,在栖身的树上几个纵跃,来到了白日里探查好的庙旁柳树院子,一路上虽然守卫军丁甚多,但少年完全不以为意,他一路潜行纵跃,途中还瞥见数个配红鞘弯刀黑衣隐身之人,其中一人身法武艺甚高,应是统领,另有府中一个文士模样和管家模样的也是顶尖儿高手,应是府中暗卫。细算之下,防卫之人应是有三队戍卫,十一个府卫,七个黑衣人,外加那文士和管家。但少年身法实在太过轻捷迅巧,除了艺高那三人隐有知觉之外,这方寸之地的五十余人竟然丝毫未觉。少年游行闪避,不多时便寻了院中一处隐蔽的阁楼,纵身跃上。
他隐身在院中阁楼檐上,侧目向院中张去,见到西厢卧房的窗户之上隐约映出了数个纠缠在一起的人影,耳中还隐约传来女子呻吟呢喃的声响。从影子形状看出其中唯有一人身影微胖,应是男子,其余几个身影应是女子。少年见到此景,不觉面颊微红,刺杀一道他并不生疏,他也有足够的耐心隐忍,可是以往师父带他刺杀遇到此等情形的时候,师父便将他的眼耳蒙上,这次他独自行动,却不料便遇上这尴尬事。现下师父不在,少年耳中听得真切,心里却不由得思绪纷纷,于是索性便在屋顶轻轻卧下,望着月亮发呆。
他师父从小教他武功,但是教的方法很特别。师父只教他简单的几个动作,之后便让他反复地去练习那几个简单的动作,让他做到更快、更准、更劲、更暴、更直接。师父说再复杂的功夫都是这几个简单动作形成的,还说复杂的招式完全是没意义的,因为遇到了不同的情况需要用不同的动作来应对,哪怕那些招式再好看,没舞到一半就被对方打趴下了。师父还带他去山中看各种野兽搏击,让他学习其中的动作和气势,后来还让他直接与猛兽打架,直到此次出山之时,山中的猛兽早已不是他的敌手了。师父带他去刺杀也是十岁以后的事了,这五六年应该去了三四次吧,师父总是在实际情况中教导他要如何观敌、诱敌、闪敌和克敌。师父还告诉他什么人都能杀就是不能杀女人.......可如今师父不知道去了哪儿,也不知道杀了这个身影看起来胖胖的住在这个目标院子里的男人是不是就能有线索了,少年躺在屋檐上看着月亮,不觉呆了......
待得房中呻吟之声已然渐渐平息,少年冷然回身,在屋影之中摘下腰间的一个紫色弹弓,将兽牙匕与黑色细索连上,架在弹弓之上,接着舒臂开弓。只听得“嗖”地一声轻响,匕首爆射而出,跟着“噗”地射透窗户,接着就是房中女子尖厉的叫声响起。少年也不理会,只是将手中细索一引,细索在月光下映出一道冷艳的弧线,匕首飞回。少年想了想,从腰间取出了一片黑色的鹰羽,插在了檐角之上,接着展身一跃,便消失在溶溶月色之中。
《新语·豪侠》:白帝少任侠,有奇勇,尝游于京,伏高梁以刺豪恶,闻堂下欢声啧啧,遂赧止,待欢声平,方刺,戍卫莫能当。
《玄都志》:“玄都古名幽州,历代名大都、顺天、燕京、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