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小唐居

    穿过鹿州这一带起伏的山脉，到达梅子郡骑马不过一天的时间，却因为带着云轻这个拖油瓶，马儿跑的稍微快一些便要在马背上颠三倒四，身后那两只爪子便要不自觉的扒上来，给他从马上掀下去几次都不长记性，动着腰上痒痒肉甚是讨厌。

    无奈只能将跑马变成了遛马。

    就这样，本来一天的路程硬生生拖到了第二天的晌午。

    到了梅子郡，云轻这只拖油瓶的存在的意义终于体现了出来。

    春华街上一间名叫小唐居的酒馆来了一对大主顾。

    当先进来的女子身着素色对襟窄袖轻袍，巴掌宽的绸带束腰，纯素色不带任何花纹饰物，腰间别着一柄缠好的马鞭，身后还背着一把长剑，很是打眼。

    要说这年头，外边走动的江湖女子也是不少，或为行走江湖方便或为其他的什么原因，女侠们大多愿意将自己装扮成男子模样。

    虽然秀气的面庞和光光溜溜的脖颈往往一眼便能让人瞧出端倪，除非那些本身长相粗大的女子，即使不扮男装、横走江湖，估计也不会给自己惹上半点因为女子身份而起的麻烦。

    可眼前这个女侠很独特，身着装扮毫不遮掩自己的女子身份，但是虽然明知她是女子，却又偏生在她身上寻不到女子本身往往自带的骄矜和柔弱。

    反之整个身板，面貌装扮都十分利落，颇含英气，很有些让人寻味却又不敢贸然近前的疏淡气质。

    她身后的另一人是个相当俊俏的男子，虽然穿的颇寒酸，破衣烂衫的，倒是有点像落魄的贵家公子。

    两人一进小唐居，不等店小二招呼，俊俏的男子便当先迈出一步对柜台后的店掌柜说道：“麻烦掌柜的，上好的酒菜一桌”，手指向二楼一指：“我们上楼上择张桌子坐，上菜快一些。”

    掌柜的应了，忙招呼着小二去后厨传菜单。

    一楼几乎满客，只余了一张桌子在楼梯正下方。

    而此时一楼几乎所有的客人眼睛都经意不经意的正着斜着瞄着此二人，这也是无奈的事，这二人的长相气质放在人堆里都实在太扎眼，很难不去注意到他们。

    不过庆幸的是，虽然很多人都注意到他们，但是却没有人知道这二人就是近几日在江湖上名声鹊起时常听人议论到的‘红楼相公’和他的‘忠实爱慕守护者的神秘女侠’，所以当这对传说中的人物出现的时候，也并未引起什么了不得的骚动。

    二人一同上楼，楼上也几乎客满，只余了不到三两张桌子，他们拣了靠窗的那张桌子坐下。

    不出片刻功夫，店小二已经搭着毛巾来来回回几趟把菜布了满桌，全是店里的招牌菜，却唯独少酒。

    掌柜的笑嘻嘻的亲自上来，问酒是要窖藏三年的女儿红或是梅子树下埋了七八年的冷梅香还是高娄郡欧府出的红尘醉。

    要说他们还真是来对了地方，小唐居的酒菜可是本地出了名的上道，三十六道招牌菜，冷的热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蒸的煮的炸的拌的可谓是样样俱全。

    掌柜的也是个和善人，来的客人不论是穿的好的破的，一律笑脸迎人。

    来这里的客人也是各个阶层鱼龙混杂。

    有着了便装的官家人，也有江湖客，还有平头百姓。

    一般人来了小唐居只点一个两个的招牌菜，其余的便是家常菜系，好一点的能点上五六道招牌菜就已经很让人开眼，而颜桢和云轻这一桌足足上了十好几道全是招牌菜，引得来回的客人侧目议论。

    就连店小二方才还悄悄地扒掌柜的耳朵边叽咕：“这俩人穿着稀松平常，又全点好酒好菜的，能掏的出许多银子嘛？”

    掌柜的笑了笑：“以穿着辨人最多只能看人一层，何况这二人气质可绝不是一般人。最重要一点，是我刚才已经看到了那年轻公子怀里露出来的钱袋边角，那种式样和花纹可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莫说十几道招牌菜，就是三十六道招牌菜全上，他们至少也能轻轻松松吃上几轮不手软。”

    颜桢似乎起了些兴趣，面上神色不动，嘴里重复了一句：“红尘醉？”

    掌柜的笑滋滋的：“这红尘醉是本店最上等的酒，出自高娄郡的欧门，是我托了好几道硬关系，每年才能得这么两坛。今年的红尘醉刚到不过十数天，已经卖了半坛...”

    颜桢微微垂了下眼皮，云轻立马会意，不等掌柜说完便道：“就要这红尘醉，剩下的一坛半尽数提过来吧。”

    “这...”掌柜的面有为难之色：“不瞒您二位，我家小主人极爱这红尘醉，每年两坛他都要自喝一坛，能卖的便只有一坛。因这酒不只价贵，入口虽甘爽可口却也颇有后劲，旁人吃酒都是每次分出一把小壶，小口小口嘬着喝，还从未...成坛卖过。”

    云轻自怀中钱袋里取出一锭黄澄澄的金块，放到掌柜手中：“可否同您家小主人商量下，将一整坛卖与我们，剩下半坛留给他，我酒钱付双倍。”

    “这...哎，好吧。”

    掌柜的叹了口气，看了看手中的金块，勉为其难的应了，毕竟这阔绰的手笔也不是说遇就能遇见的。酒钱赚了双倍，少喝那半坛又有什么关系。

    何况或许，小主人本人也是这么想的。

    他看着云轻，笑了笑，便转身离开，叫了店小二一起去取酒。

    就在取酒的空当，隔壁一张桌子的几人正低声说着江湖上的最新传闻，先是说起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红楼相公，嘻嘻哈哈的对此事随意点评了几句，接着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一向与朝廷的某些关系来往甚密的青蜂门门主在一个月前的某个雨夜在自己闭关的关室中被暗杀，死状极诡异，浑身上下像是被蛇缠过一样，被发现时，从肉质到骨骼都扭曲着，十分骇人。不只如此，他的喉咙处有一条红线连着一道出血口，就像被虫子钻过一样，奇怪的是，除了这道出血口，身体的其他部位以及皮肤上也并没有见到任何血迹。

    这种诡异的杀人手法让很多上了点年岁或者阅历相对丰富一些的江湖人士都隐约想到了些什么，结合着最近关于御风堂第三人出现的传说，让青蜂派门主的死亡显得更加的神秘不可捉摸。

    目下听说青蜂派的弟子已然得了点消息，现在正四下寻找仇人，为死去的门主报仇雪恨。

    不过若当真是跟御风堂第三人扯上了关系，这仇...恐怕报不了了。

    不消片刻功夫，一坛刚启了封泥的红尘醉便拎了上来。

    酒坛子上的红布连着塞子刚一揭开，顿时酒香四溢，小唐居二楼所有客人，以及隔壁那桌谈的正津津有味的几人都不自觉抽起了鼻子，转头向颜桢这桌看过来。

    颜桢也不含糊，自打独自一人出门之后，已是月余不沾酒腥，肠胃早已拧巴缠着闹酒虫了。

    无奈出门之前，那人只从自己的铺席底下抠搜出几块小碎银子，称一称还不足五两，开头几天颜桢因为刚出家门，看什么都甚新鲜，那几两小银子三两下就没踪没影了。

    戳着手指头算下来，至今已是有半月没吃过饱饭了。

    百望山下茶馆中，要不是云轻掏出钱袋露出黄澄澄的小金子，颜桢宁愿一脚踹死他，也不愿带他同行。

    此时有酒有菜，颜桢面上不动，手上却迅速抄起了筷子，一口菜入口，满心的轻松欢喜，另一只手握住酒坛的坛沿，提到嘴边正要狠狠的猛灌一大口，坐在对面的云轻突然面色惊慌起来，嘴里喊着小心，手一把拉在了颜桢提酒坛的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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