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小唐居

酒坛的那只手腕上。

    同时小唐居二楼的东墙角方向，几条青色影子以常人无法看清的迅猛之势快速扑向颜桢云轻二人。

    这世间不论什么人，在做三件事的时候，一定都最讨厌被人打扰--春宵一刻、吃饭和坐恭桶。

    面对着一桌美食美酒，还要去跟人打个架才能吃，这让馋了几天的贪嘴的吃货如何能忍？

    颜桢手抓着酒坛按在桌上，身子像一条柔软的飞蛇腾空而起，桌子椅子未碰到半分，整个身子以一只按在酒坛子上的手掌为支力，袍脚翻飞，脚法虚晃，在旁人还未看清动作的时候，那几条飞扑的青色人影，有的已经砸落在桌子上，溅起一片碎掉的木屑和瓷片，有的摔在墙角里歪头吐血，有的干脆已经顺着窗户飘到了外面街上。

    小唐居二楼哄的一声炸开，小半数保守又胆小的武林人士纷纷避走，剩下好奇心重的大多数都退到自以为安全的角落里，专心的看起了热闹。

    云轻一幅看傻了的样子，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也忘记了躲，眼睁睁看着颜桢轻描淡写的几个动作将再次扑上来的人再次打飞。

    对方不知道什么来头，各个穿着一身青衫，老远一看跟几条会飞的菜虫似的。

    而且明显，菜虫还不少。

    这边倒下去几个，那边就又会扑上来几个，就连窗边都时不时的飞进来几个，敢情是哪家门派倾了全门之力来找颜桢的不痛快啊！

    论武功实力，这样的菜虫恐怕再来几打也不够颜桢打的，明眼人都看出来，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同时也都惊诧于江湖上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一号人物，看武功路数也是从未见过的，而且还是如此年轻的一个姑娘。

    对方明显也看出了两边的差距，这种打法，再打下去，不但伤不到她分毫，也只能是对方再多残几个人而已。

    于是有人琢磨起了阴招，在颜桢正打得酣畅的时候，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甩出了几枚暗器。

    速度挺快，只可惜打偏了，颜桢连躲都懒得躲，就听得暗器噗噗两声扎进人身体的声音，还暗自心里冷笑，不知道哪个倒霉的没躲开，暗器没毒还好，身体最多不过多俩血窟窿，如果有毒的话，那便有趣了。

    身后一声闷吭，侧眼一瞄就看到云轻晃了几下，硬扒着桌子才让自己没在凳子上摔下去，带的桌子一晃当，上面的碗碟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右胸口和肩膀处几点血红，嘴唇紧紧抿着，愣是没让自己痛叫出来。

    颜桢一愣，紧接着暗处的暗器一票接一票的甩过来，密集的就像善人对着乞丐堆撒铜钱似的。

    多半是直直的向着颜桢而来，另外那些显然又射偏了。

    颜桢自腰间抽出鞭子陡然甩开，鞭子带过的风就像长了眼睛，周全的护住颜桢，还有她身后桌子的那一片区域，将飞来的暗器尽数带落。

    有人在暗处叫了一声：“先收拾男的，再对付女的。”

    有人撒开欢的从后面向云轻扑过去。

    云轻脸色惨白，嘴唇一直抿着不出声，两只手掌紧紧的抠在桌沿上，本就是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后边有人手里拎着长刀就要砍在云轻的肩膀上，刺啦一声刀锋划过，云轻半条肩上的布料裂开，眼见着就要血肉横飞，鞭影凌空扫过来，将那人打翻了一个跟斗摔了出去，手里的长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饶是如此，仍是激的云轻身形猛然踉跄，桌子最边上那道糯米鸭整盘倾下，摔在脚边。

    颜桢彻底动了怒，手上的鞭子如长蛇飞舞，招招直取对方性命。

    只片刻功夫，后扑上来的几人脖颈已断，气绝当场。

    招式狠辣，即使江湖老手，看到此也不免胆寒。

    青衣人转眼间已经不剩几人，见此情形，都知再打下去命必休矣，也不顾同伴中是否仍有活口，转身破窗飞奔而去。

    小唐居二楼一片狼藉，酒壶骨碌骨碌打着滚，满地的鸡鸭鱼虾和浓稠的酱汁。

    唯独颜桢这一桌除了损失一盘糯米鸭，其余菜碟完整摆放，红尘醉的酒坛子也稳稳当当的立在桌上，一滴都未洒出，酒香四溢。

    颜桢冷冷的瞟了那满地狼藉一眼，收了鞭子，一撩衣摆回身坐回凳子上。

    其他看客只当是颜桢为了护她同行男子的周全才动了怒，招招杀人，不留余地。

    只有颜桢自己心里颇觉掉价，为了护食而杀人，这要是传到旁人耳朵里，岂不刚出江湖就要难堪死？

    不过好歹这满桌的美味佳肴还在，酒也还在，依然可以美美的享用,只是可惜了那只鸡，颜桢心里颇有点不满意。

    这时众看客陡然回了神，有人低声议论，方才那些青衣人是青蜂门的弟子吧？这青蜂门的弟子这般大张旗鼓追杀这女子是为何？掰手指头数数，素来没听闻青蜂门与旁的门派结过梁子，除了近日传说又起的御风堂。如此说来，难道，这女子竟然是...御风堂的人？

    细细琢磨又不对，御风堂的杀手向来独来独往，何时还结伴了，况且同行的还是个看样子没有半分武艺的人。

    这、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斜倚在楼梯口全程一直默默看热闹的一个身穿明亮又风骚的紫色绸袍的俊朗男子冷不丁悠然开口道：“她是不是御风堂的人我倒不知道，不过那个被暗器伤到的男人，便是那近日江湖盛传的‘红楼相公’，这点我倒是确认的。”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众人纷纷看向紫袍男子，那男子虚虚瞟了眼颜桢的侧影，回头向身后的人道：“六师弟，热闹看完了，我们走吧。”

    寻花派六弟子陆姚一边下楼梯一边小声说道：“师兄，那女子功夫着实了得，你在她手里折过，其实...也不算丢人。”

    秦方沉着一张脸，没有说什么，随手掸了掸袖口，和陆姚一同走出小唐居。

    女子心狠手辣固然可怕，可若是为了护自己心爱的男子，那这种可怕也会变成可敬。

    短短时间，人群像沸腾的水一般，仿佛全然忘记眼前这个女子就是片刻前那个杀人毫不手软的人。

    议论声从窃窃私语到人声沸腾，不知道是谁尖着嗓子兴奋的喊了句：“他就是传说中的红楼相公，那女子定是一路护着他的神秘女侠了！”

    呼啦啦小唐居一楼的人往上涌，挤得二楼原本看热闹的人群也往前进了几大步，眼瞅着就快要到颜桢和云轻坐着的桌子旁了。

    掌柜的在下边干着急：“哎哟我的桌子椅子，大侠们慢着点，我的楼梯靠，碎了、都碎了...”

    “女...女侠，此地不宜久留...”

    云轻白着嘴唇，眼见着就要撑不住倒下去，一张俊脸完全失了血色，眼睛半开半合的，那一点点迷离的光从眼睫中透出来，颇让人怜惜。

    可惜颜桢并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她看着云轻那张半死不活的脸只觉着累赘，还不如眼前这一桌还未入口的盛筵合意并让她惦记。

    虽然两人都不甚明白围观群众都一脸兴奋的，兴奋个什么劲儿，但是也知道，方才的一场架还有此时的被围观，两人已然不能再把这顿饭继续下去。

    颜桢咬了咬牙，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一只手捞起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了的云轻，另一只手不忘记抓住酒坛子，一个纵身自窗中跳出，把云轻横搭在马背上，解了马绳，打马穿过长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