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看,那片山林木茂密,正好遮蔽了宜宾视线。因迷失之地怨灵传言,人们也很少往这边来。我选此处沟谷,正看中它有旱壑贯通、有泉水,来去自如!住几个月都完全没问题。”
“我不希望在这里住上几个月。”思凌却道。
既然出来了,进入人间才是应有之义。如果还是龟缩在山沟里,跟迷失之地有什么区别?甚至失去了迷失之地的庇护!那还不如不出来呢。
她拿定主意,又问韩楚。“你说过这里的都尉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孩儿?”
那是!年纪比思凌还小呢!思凌还算是个少女,那宣武都尉却真的是个小屁孩!到宜宾驻扎,完全是镀金来的。韩楚没把他看在眼里。
“那么,打下宜宾,应该很简单咯?”思凌又问。
毕竟沁朝不允许地方上建立自己的子弟兵,各地的军队都是中央调派驻扎。这宜宾派来的宣武都尉,既然本事不济,将熊熊一窝,看来宜宾是唾手可得。
韩楚果然满口应承:“打宜宾倒是简单……”说到这里皱眉道,“打下来以后,旁边的军队都过来了。守是守不住的。”
这已经是人家的睡榻之侧,岂容光明余军筑巢?这么简单的道理,居然还要他说明白?唉!
他心里对这个公主,还是颇有微词。
以前以为她是乳娘之女而习惯了轻视她、还是如今替冰绡不值而不愿意尊她为公主?他自己都说不清,总之心里还有那么个褶子,触不得、抚不平。
他闹着腹诽,思凌只是淡淡问一句:“是吗?守不住?”
人家的睡榻之侧,就不容小猫小狗筑巢了吗?经历了上世之后,她是不信了。
上一世,在****的睡榻之中,****蚂蚁打洞、蚯蚓爬墙,还不是把偌大家当零敲碎打的弄过去了。可见事在人为。
在出林之前,她就向骠骑大将军请教过附近的地形。
骠骑大将军确实说过附近有宜宾城,驻了好大一支军队,要小心提防。宜宾城有大小道路,通往各城池县镇,一呼百应,不是个方便占为己有的地方。
然而宜宾城的西边,是迷失之地;而东边是密林与深涧,称为仁岭,虽不至于像迷失之地一样灭绝人烟,然而也算天险了。岭高林密,其中颇住着一些蛮寨夷族,名义上向汉人朝廷称臣,实际上从来没有真正受收编。
当年光明残军往宜宾这方向逃,就是想着也许能在仁岭深山里跟王晨军队周旋,后来终于没能进山林,倒是在迷失之地另辟了一番天地,也是意外。
如今思凌想想,宜宾既是大城,也就是可以抢一批物资来用。抢完之后,再进山林,有何不可?
“那就要跟山民们打了。”韩楚抗议,“而且朝廷若知道我们在山中,一定调大军来围剿,一样是抗不过的。”
“这样啊,”思凌笑眯眯道,“那我还有一个建议,反正肯定是打不过沁朝了,又不敢出去壮大自己力量,那就不如就地解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也省得拘一群将士们在这里受苦,好不好呢?”
说到最末一句,她话音变得很凛厉。
韩楚总算听出讽刺来了,咬了咬嘴唇,默然聆讯。
在听皇族教训时,没有大声附和,就已经是沉默抗议了。
他对思凌的说话,终难苛同。
冰绡都看在眼里,于袖中紧张的悄悄绞着手绢,心里很煎熬:一边儿觉得公主好帅、另一边又看不得韩楚受窘,简直不知如何站队才是。
思凌已经放声又道:“如果沁朝真的将天下经营得样样都好,处处都胜过原来。人民安居乐业。整个儿是个无缝的蛋。我们还做什么抱蛋的苍蝇?说真的,就认命了罢。”
韩楚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骠骑大将军:这句话总不像话了吧?他们坚持到现在是为了“正祚”这个大义名份!是为了光明基业!并不是为了什么草民们的幸福才坚守在林子里吃苦的……当然他也不好意思说不为了人民幸福……总之公主彻底把草民放在第一位的提法是不合适的吧?
可是大祭司如今已经俯首帖耳,像只忠犬般,主人说什么话都赞美了。指望不上他提反对意见。而骠骑大将军也尴尬的呵呵一声:“韩少将,是这样,新朝确实有做得不够好的地方……”
打垮光明帝国、建立沁朝的王晨,从几年前,渐渐淡出朝政,听说是醉心修道、走火入魔了。政事主要由他的年轻太子、率领诸臣们打理。偏偏那太子也不是他亲生的,倒是他过继了他战死的兄弟的儿子。王晨本人……咳咳!听说某个方面不太行……
如果那太子天纵英姿、命定贤主,这就算顺利上位。偏偏太子虽然优秀、也不过是普通的优秀而已,并非万年一遇的皇者。而那朝堂中呢,也像所有班子一样,有些人太废物、有些人又太能干,各抱地势、勾心半角,所以如今的沁朝,也是山雨欲来了。
上梁不正,下梁就歪。目前各地也有些官员谋算着划地为王,有些人则直接占山做了土匪,沁朝也没有能力完全清算。
这种情况下,光明军队低调一点,还是有空子可钻的。
打心眼儿里,骠骑大将军其实觉得思凌这个战略意图,在大方向上是诱人的,细节则颇可切磋……但是光明公主有神佑,一定没问题!
他都被“天命”所眩惑,大祭司就更别提了。两个人都支持思凌。思凌则帮着韩楚也说了一句:“韩少将的考虑也有道理。我看,我们分头先去宜宾、仁岭两地摸摸情况,怎么打、怎么跑,有了定见,才便于执行。好在是韩少将此地选得稳固僻静,只要我们探情况的人机伶,其余人安静的等在这里,暂时不会有变数。”
韩楚听了这一声肯定,心里也暖得多了,与众人一道商议两边各派什么人去探情况、以及此地大部队如何安顿。
最后大家一致同意,此地第一个就该由骠骑老将军留守最好。说是说骠骑老将军懂得多、人望高,在这里压得住,大家放心,实际上还有一句话大家不敢说出来:老将军年事已高,这身子骨儿,端的一年不如一年。要是到外头出差使,真怕有个闪失。
大祭司陪着骠骑老将军守着大营,此事已定。至于去仁岭打探的任务,就由韩楚锐身以任。这人心气是高了些、脾气也傲娇了点,但该上场的时候还是很勇敢的。
思凌上一世也听父亲说过,出外打战,未必要唯唯喏喏的才好。带刺的人,平常嫌不好管理,上了战场才知道那种人能打呢!只不过做这种人的长官,也要有些本事,才能挟制得住便了。
当时思凌不假思索的朗朗道:“爸爸在,还有谁是挟制不住的?”陈大帅大笑。
如今思凌自己也有了领兵率将的机会,她但愿不堕乃父之威。
仁岭既有韩楚主动出击,又且给他配了老兵,约好了只说是外地客商来采办山珍的,料来蒙混得过。思凌自己就要了去宜宾的差使。
大祭司谆谆嘱咐:“公主万事当心,一切以凤体为重。”却倒是没有阻拦她的意思。
这个人,原来当她是仆妇之后,对她就怎么都看不顺眼,横挑鼻子竖挑眼。如今真认她是公主了,又走上了另一个极端,她说什么话都当是天宪,半个字也不敢反对了。
思凌原来看他像个反臣,动不动要谋权篡位似的,那个嚣张;现在看他又似个佞臣,说出来的都是顺耳话。对这个人,以后还是要当心一点,不能听他掏心窝子那马屁话说得好听,就真当事儿能办了,免得回头一块儿欢欢喜喜进了沟里,他还睁大眼睛诧异呢:咦!公主说得话怎么不灵了?(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