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最爱,鸭血粉丝汤。
作为一个临行刑时还要和儿子交代花生米和豆腐干一起嚼能够吃出别样风味的顶级吃货,张彩仔细的品鉴着这碗鸭血粉丝。
南京自古喜食鸭馔,盛行以鸭制肴,有“金陵鸭肴甲天下”之美誉。将制作金陵盐水鸭所产生的下脚料鸭血、鸭肠、鸭肝、鸭胗等物放入鸭汤中制成。张彩这碗汤更是街头当中的精品。回卤干里面的汤汁很饱满,鸭血被切成等份的麻将块,粉丝劲道,葱花和香菜比例完美。在清汤上,更是浮着一层新近在留都流行起来的辣油,那是店家从南中商人的铺子里买了辣椒来自己熬制而成,又以芝麻增香,令张彩不由得大为赞叹。埋在汤下面的鸭肠爽脆,切成薄片的鸭肝细腻干净,让他浑然忘记了他的身外正发生着一桩大事。
放下手中的碗筷,聆听着从红墙内传来的声浪,不由得张彩也是击节赞叹。“这些人虽然话语粗俗,却切中要害,针砭时弊可谓是一针见血。与市井泼妇相比,当真乃豪杰也!”反观之,科甲一系的官员,却显得苍白无力了许多。那些前来哭庙的学子们,更是在人数远远少于自己的秦法系官员面前步步后退。
在此时江南士林当中,张彩算得上是个异类了。他不像其他的读书人一边拿着李守汉提供的膏火银子,心安理得的吃着南中来的粳米,另一边却在各种集会上对这位梁国公好当朝首辅马士英口诛笔伐。相反的,他对李守汉所提出的各种政策十分的赞赏。认为条条都是济世救国的良方。
别人对査继佐的暴风雷霆般举动大多是报以咒骂讽刺,但是,张彩却是大加褒奖,认为国朝之弊端,便是数十年来钱粮赋税制度积累而来。若是要根绝此项弊端,非得要数十个、数百个查白地施以雷霆手段痛加整治不可!
所以,当许多人拉着张彩到文庙来哭祭孔子的时候,张彩也是虚与委蛇的应付。可是,这些人竟然将他强拉硬扯的拉到了文庙。不过,能够批注三国水浒的人物自然不是这些穷措大们比得了的。张彩小觑了个空,便躲到了路边的茶棚之中,借口一路走来饥渴难耐,便停在这里不走了。点了几样点心便在这里优哉游哉的看着这大明开国以来的最大一场热闹了。
在一旁陪着他喝茶吃点心的同乡秀才何止世,颇为急躁的看着好整以暇的吃着牛肉锅贴,喝着鸭血粉丝汤的张彩,却又不敢强行拖了他走,只能是在一旁好言好语的相劝。
“张年兄,你看,大成殿前哭告先师圣人,面斥权奸正是到了九转丹成的火候,你却在这里品茶吃点心,如何不去至圣先师面前现一现你的本事学识?”何止世口中说的谦卑得很,心中却是不住的破口大骂。他的表情神态在张彩眼里,却是一目了然。熟读老庄相法的张彩,对于自己这位同乡同年,印象可谓是极差。此人虽然说不上是獐头鼠目,但是却是生就了一副奸猾小人的面相。所谓的相由心生,再看看平日里他的行事作为,更是令张彩不以为然。
亚圣孟子在《孟子?离娄篇上》中这样曰过:“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胸中正,则眸子瞭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听其言也,观其眸子,人焉廋哉!”
什么意思呢?孟子说:“观察一个人,再没比观察他的眼睛更好了。因为眼睛不能遮盖一个人的丑恶。心正,眼睛就明亮;心不正,眼睛就昏暗。听一个人说话的时候,注意观察他的眼睛,这人的善恶又能往哪里隐藏呢?”
眼前这个何止世就是符合孟子说的标准!一双三角眼不停的在眼眶里叽里咕噜的到处乱转,同张彩说话时,眼睛视线飘忽不定,不敢直视张彩的目光。
此人正是那种小人作为。起初,当他得知张彩同江春、査继佐等人关系密切时,便是一口一个“年兄、年兄”的叫着,在张彩鞍前马后奔走。为的便是打算从张彩这条路子上搭上江春、査继佐,甚至是李守汉的路子,从此飞黄腾达,升官发财。
可是,张彩却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对于官爵钱财的事不是那么看重。这一下顿时让何止世此人大为失望。不过,东方不亮西方亮。既然不能从梁国公这里获得高官厚禄,那么,从东林诸君子那里获得一些利益也是好的。于是,素有才子之名的张彩便再次在何止世眼中成了嬴异人那样的奇货可居。只可惜,他不是吕不韦,没有赵姬可以送给张彩暖被窝。
“年兄,你却不知。据可靠地消息,梁国公和马士英马首辅已经拟好题本,准备在冬至后,便要面见天子,请天子明发诏旨于天下。于弘光元年二月初二之前废除一切宝钞、崇祯通宝、私铸银锭和私铸钱的流通。同时开炉铸造新通宝、银元等。各处官府收取赋税钱粮,商贸往来,发放军饷俸禄,一律改用弘光银元、弘光通宝,之前的南中银元、南中通宝、永乐通宝、嘉靖通宝、天启通宝可以一比一的同时流通。宝钞一概不认,崇祯通宝、品相铜六铅四以上的私铸钱和私铸白银限期到南中商人开设的钱庄、当铺,山西商人开设的票号,茶叶庄等处兑换或者存储,否则过期作废。各地官府收取钱粮赋税时,凡是使用上述银钱缴纳的,不得收取火耗。若是使用碎银缴纳的,则是实行火耗归公。各级衙门的吏员薪金由朝廷支出。”
“哦!这是好事啊!各地的银钱标准不一,你我游学天下也是不变的很。若是以后天下通行的银钱都是一个标准了,我等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便是简单得紧了!”
“年兄,你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除了这招效仿秦始皇嬴政尽收天下兵器的恶政以掠夺天下钱财之外,更有一招打压羞辱我江南各地士子的手段,便是要废除仕绅免除钱粮劳役的祖制!这样一来,岂不是将我读书种子与引车卖浆者为一流了?……”
何止世正在喋喋不休的吐槽着马士英和李守汉的种种不齿手段,耳边却传来一声暴雷也似的轰响。
却是文庙之内,那些科甲系的官员,和前来哭庙的士子们,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互相推搡着向前涌去,同秦法系官员们冲撞在一处。
秦法系的官员虽然人数少,但是却是伍兴在几十万大顺军和治理地面上的千余万丁壮当中挑选出来的,体能和搏杀经验都是这些只知道皓首穷经的家伙们不能比拟的。除此之外,秦法学堂也开设有搏击等相关科目,这些学员又有千里东进的经验在,对付这些乱哄哄涌来的士子们,轻松得紧。
当下,数十名秦法系官员结成一个小圆阵,面对着挥舞着拳头、笏板,练着农村妇女打架的王八拳冲来的官员士子们采取防御姿态。
甫一接触,科甲系官员和读书士子们便吃了点亏。拳脚相加,笏板砸去,牙齿和鼻血乱飞,耳中听到的尽是鼻梁骨被打断后发出的惨叫声。
“二弟,差不多了。可以让你那些警备兵马来抓人了!”施琅在武臣勋贵队伍里默默的屈起双手十根指头,从这些前来哭庙的士子们同秦法系官员动起手来的那一刻,便在那里悄悄的计数算时间。当他数完了十根手指后,便轻轻的拍了拍李华宝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出动兵马抓人弹压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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