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出生入死的交情,本不该相互怀疑,但那日的事情实在蹊跷,我为前阵,后率军守城及暗中包围之事都由罗骥一手调动安排,结果守城军士竟然发动无差别射杀,而天凌军向来治军严整,对于上级绝对的忠诚不二,那日却出现叛军,罗骥又在暴怒中将叛军当场全数斩杀,虽他性格一向冲动,但却因人已全死……也无法审讯查证叛军究竟缘起为何,究竟,确为叛军,还是,得到上级命令。”
最后几句,青城晖说得有些艰难,但萧旸已明白了他的意思。作为军人,同上战场的袍泽之谊,向来被视为高贵而忠诚的情谊,去怀疑这种情谊本身会让他们感到难堪。
“那日之后,罗骥大概对我也有了些疑心,站在他的角度来看,那日形成对叶麟包围圈的全是我的亲信,并且圈内我众敌寡,就算遇到突然发动的箭阵,以大将军的身手也不会不敌叶麟,除非……有人里应外合。”
“罗骥是我最不愿怀疑的人,后来我也曾仔细想过,或许整件事是一个阴谋,我们都被席卷其中。但此刻,为大将军安全着想,哪怕只万分之一的疑点,我也不敢放过。”
萧旸只思考片刻,道:“无妨,带令信去给罗骥让他守城,这件事刻不容缓。我很快就要回到埝都,不管是明线暗线,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
青城欣然道:“大将军肯回埝都了?”
萧旸点头:“你先下去准备,天明出发。”
“大将军不同我们一起下山吗?”见萧旸转身走向木屋,青城晖问。
萧旸推开门时,沐裳已经起身,裹着披风立在门内。
“还有几个时辰才天亮,你再休息会儿。”萧旸说着,随手将她披风的带子系紧。
沐裳摇头:“不耽搁你们的行程了,我们现在就可出发。”
“不急在这一会儿,你高热才退,还得吃药,等上了路途,条件艰苦,恐怕就难以好好照料你的身体了。”
沐裳想着万一在路途上又发起高烧来,反而会给大家增加麻烦,于是也不再多说。
萧旸走回院子,拿了药罐,见青城还站在院中,淡淡道:“沐裳跟我们一起走。”
青城晖那日见着萧旸抱了那浑身是血的女子,一言不发,面色极为难看,便知大将军是动了真怒,他跟随萧旸多年,见惯了他冷漠严酷的行事方式,但却极少见他发怒。后来萧旸大略跟他提起过自己在这边的事情,他知道了那女子是他的救命恩人。
白天见萧旸毫不避嫌亲自背她出来,加上此刻两人的言行态度,他对两人的关系已有了几分猜测,但听说要带她一起回埝都,青城还是面上微诧,欲言又止。
萧旸见他神情微妙,问:“怎么?”
那边沐裳也好奇抬眼看他。青城拘谨地转身将目光移向一边。
萧旸倒是笑起来,爽朗道:“她是我的妻子,待这次的事情解决后,我们便会成婚。”
青城看向萧旸,这个向来冰冷如刀锋一样的男人,此刻眼中闪动着几分和煦温情,他心中诧异莫名,面上还维持着平静,想了想拱手道:“恭喜大将军。那末将就先行下山准备了。”
破晓后,萧旸与沐裳下山,沐裳的脚踝已经消肿,但行走还是不怎么方便,萧旸仍是背了她下山,两人都没有什么行李,沐裳收了个包裹装几件衣裳和一些草药。
行至半山,沐裳说去跟小桃一家告个别。李岩大概已经感觉到昨晚军队上下山的动静,站在离家不远处候着。
见到萧旸过来,李岩屈身拜下,“大将军!”
“此时并非军中,你也已从军籍中除名,我们不再是上下属,无需行此礼。”
李岩仍是长拜不起,“李岩自知有违军规,且资质有限,不敢奢求成为大将军麾下一员,但求能作为杂役奴仆效力于大将军!”
“你既是已从军中出来,我也让人处理好你的身份问题,可放心与家人团聚,何必还要再次卷入?”
“李岩少时家境尚不窘迫时,也读过几年私塾,虽然不精,也知道忠义之事、家国之志。于私来说,大将军救了我的性命,李岩求一个报答的机会;从大处来说,大将军是殇国的国之砥柱,大家都相信只要大将军在,殇国就不会亡。李岩做不了大事,唯一颗忠心天地可鉴,但求为大将军鞍前马后尽一份微薄之力,求大将军成全!”
萧旸见他如此,也不再多说,只道:“跟随我,是随时会丢掉性命的事。”
“万死不辞!求大将军成全!”李岩将头磕在地面上。
萧旸微沉吟,“你之前私逃军队,就算于情可以理解,但于规你并非合格军人。我不会收纳你入天凌军,也没有军籍,你若还是执意,就一同下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