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微微发抖,她却浑然不知,集中全部精神指挥着慢慢发软的双腿向前移动。
“什么人!”远处的火光处有人喝了一声,显然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追出来的家丁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沐裳却趁此空挡拖着扭伤的右脚往反方向跑去,隐隐有盔甲撞击的声音,似有人在身后喊:“姑娘——姑娘留步!”
沐裳只觉眼皮越来越重,手脚越来越不听使唤,步子越迈越小,她回头看了一眼,远远有几个军士跟了过来。
忽然眼前一晃,她撞到了一个人身上,一个踉跄后退却被那人用手环住搂进怀里,鼻端是熟悉的药草混合着皂角的味道,她扬起脸,“阿旸——”
意识实在是有些模糊了,她有点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是她知道是他。
后面跟着的人似是赶上来了。
“阿旸,快走……我可能杀了人……”沐裳着急地说完这两句失去了意识。
——————
沐裳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头顶上方是她不熟悉的青纹帷幔,她霍的坐起身,警惕地打量周围环境。
一只手掀开床幔,高掌柜夫人有些丰腴的面孔上,神情关切,“阿沐啊,你可算醒了,头还发热吗?我摸摸看。”
“婶子?……我是在你家?”沐裳讶异。
“是啊,这是我家客房。你有点发热,从昨晚一直昏睡到现在,已经又是傍晚了呢。”
“我怎么会……阿旸呢?”
“你相公啊,他守了你整晚加一个上午,中午时才出去,说有事情处理,拜托我先照顾你。”高夫人有点小心翼翼地道。
沐裳起身,看见身上已换了干净衣裳,不是新的,而是她在家里惯常穿的一件月白色內衫,心中惊疑不定,她昨天的情形看起来是有些吓人的,披头散发,一身湿淋淋的溅血的衣裳,高掌柜夫妇就算平日里跟她有些交情,怕是也不敢贸然就将她留在家里,阿旸怎么会将她带到这里来?镇上都是何员外的势力,她昨天刺伤了何员外生死未明,何家必不会善罢甘休……
“婶子,我没什么事,你自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那你再休息会儿,我去叫厨房弄点吃的,你睡了一天也没吃东西。”高夫人又小心地打量了她一眼才走出去。
沐裳在离床不远的圆桌旁坐下,倒了杯茶水握在手里,脑子里想事情出了神,一直也没喝。
过了会儿,有人推门进来,她只当是厨房送饭过来,并未转身去看。
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拿走了她手中的茶杯,“茶凉了,换些热的再喝。”
她回头,仰望着身后的男人,他逆光站着,看不清神情,斜阳给他硬挺的轮廓勾上一层淡金。他伸手抚摸她披散的头发,从头顶抚至肩头。
“阿旸,你想起以前的事了吗?”沐裳平静地说。
阿旸没有说话,手顿在她的肩上。
“我不知道是不是刺死了何员外,他府上不会善罢甘休,昨晚在巷子里,也有不知是军队还是衙门的人看到我浑身是血跑在街上,不管是哪一种情况,我今天大概都不能安稳地在这里睡觉……还有之前李大哥,我去打听消息的时候军队的人说他一定会被处置,可是隔天你去打听消息后,他就被释放了,并且再没人追究……”
“阿旸”沐裳深吸了口气,再慢慢看向他“你究竟是什么人?”
房门被扣响,高夫人刚探头进来,看到屋内情形又立刻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我还没有想起来。”阿旸看着沐裳,没有动,手指轻轻将她的一缕头发绕在指间,“只是,已经知道,我姓萧,名旸,皇帝赐字天凌。”
沐裳愣了一下,“……萧……天凌军……大将军……”,李岩曾经提起过的只言片语慢慢在她脑海中汇聚起来,她记不太清晰了,如果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刻,她那时是不是应该将每一个字都刻在心里呢。
她想过他或许不是普通的士兵,他或许会是某只队伍的小将领,哪怕是属于敌国的军队,解甲归田,隐姓埋名,总不会是太困难的事。但现在,她有点说不清楚,有什么不一样了。
阿旸曾经问她,她那个想要达成的愿望是什么,她说她已经舍弃了那个支撑了她很多年的愿望,有了一个新的愿望了。而现在,那个传说权倾一方、疆场杀戮的萧大将军,那个会在下雨时给她撑伞,大雪天背她下山看大夫的阿旸,当他们重合起来时,她还能说她的新的愿望是和他就此平静的生活在这里,永不分开吗?
“沐裳”他轻声唤她,“你想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