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远远望着她。
雨把他从头到脚淋得湿了,隔着一段距离,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转过身急急地走了。
一连数日,沐裳都是早出晚归,并不告诉阿旸要去哪里,惯常去的山谷也不去了,这座山她爬过无数次,要找个避开他的地方很容易。偶尔在院子里碰到,也是客气地淡淡打声招呼,不待他说什么,就已扭身进了房间。
觉察到她的刻意疏远,阿旸只是沉默。
虽然表面看起来跟以往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但两人之间弥漫着那种疏离冷淡的氛围,像冬日的晨雾,越来越厚重。
一日傍晚时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沐裳讶异今年的雪来得这样早,不过才初冬时分。
雪越下越大,很快,树上、路边,都有了一层积雪,后来大块的雪片夹着冰粒子似从天空倒下来,砸得树枝哗哗作响。
晚饭后两人很快都各自回了屋子歇息。
半夜,阿旸被一声巨响惊醒,声音隔的很近,似乎就在隔壁。
“沐裳!”他叫了声。
没有回应。
他立刻起身,推开房门,门外的积雪竟已堆起一尺之高,偏头一看,沐裳所居那间木屋因屋顶朽木不堪重压,居然坍塌了半边。
阿旸面色一沉,三两下拆掉已变形的门框,半弓着身子挤了进去。
屋子很小,一抬头就看见沐裳脸色苍白地窝在里面的角落里,梁上的椽木段落下来,堪堪在她所在的角落形成一个小小的三角空间,她也因此避过一劫。
他稍稍松了口气,三两步跨过凌乱的断木到她身边,“有没有事?”
“腿……压住了”她吸了口气说。
阿旸这才发现,屋里原是没有一张床的,她只是在地上打了个地铺,周围都是些堆放的杂物。这里原来是间杂物间。
是的,他从来没想过,她一个人独居,怎么会有两间卧房,他一直住的是她的卧房。
一根圆木横压在她小腿处的被褥上,阿旸用力掀开圆木,听见沐裳小声□□了一声,他看了她一眼,她咬着下唇,一颗汗珠从鼻梁上滚落下来。
他轻轻掀掉盖在腿上的被褥,小腿处一片血肉模糊,再顾不得其他,他揽过她,一把横抱起来走出坍塌的房间。
走在雪地里,他感觉到只着单衣的身体在怀里瑟瑟发抖,一回屋就立刻拿被子裹住她,只露了受伤的小腿在外面。
沐裳一直哆嗦着,也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痛,此刻被尚余着些许余温的被子裹住身体才慢慢平复下来,腿上的痛却一阵紧似一阵。
说是医者不能自医,她看过不少鲜血淋漓的伤口,但到了自己身上还是有些不适应。
阿旸卷起满是血的裤管,纤细的小腿露出来,他将手按上去握了一握,一阵撕裂的痛,沐裳咬着牙没让自己叫出声。
“还好骨头没断,是皮肉伤”他说。
沐裳也慢慢镇定下来,靠在床头,让他去拿了药草来处理伤口,虽说骨头没断,但被那圆木砸下来也是皮开肉裂,伤口深可见骨,清理伤口、上药、包扎,男人做的虽不算娴熟,但也是有模有样,不像是第一次做这些事的人。
“我越来越肯定,你以前生活在军中”沐裳撑着挤出一丝笑,这几日都避着不见面,此时无法回避,她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的感觉。
他抬起她的腿轻轻放到床上,盖上被子,不理会她的话题转移,声音沉沉道:“天亮后我带你去镇上看大夫”
“你忘了你的命都是我救回来的,那么重的伤我都能治好,何况这个……”沐裳拒绝。
“我怕我做的不好”他抬眼看她,静静地说,脸色有些难看。
沐裳不看他,慢慢说:“有一年,我采药摔断了胳膊,我只用一只左手给右胳膊上板子,那胳膊肿得有院子里那棵树那么粗,在床上躺了三天,后来竟也消肿了,过了一个多月骨头也长上,到现在,你看我的右胳膊也十分灵活。我的身体恢复能力,并不比你差”,她又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头上却是冷汗涔涔,嘴唇毫无血色。
阿旸蹙眉,探身过去揽她,“我们现在就下山去”。
“不,我不去”沐裳抓住他衣袖,“止血药已经在发挥作用了,只因为没有镇痛的成分,所以有些……过了这一阵就好了”。
阿旸也有些怕此时移动会更扯到她的伤口,犹豫了一下不再坚持,知她此时也无法安睡,在床边坐下,问:“你一直一个人在山上生活吗?”
沐裳知道他是想说话来分散她对疼痛的注意力,回答说:“我十三岁来到山上,遇到这房子的主人,叫他师父,他是个年纪很大的孤僻老头子,爱骂人,不过心好”想到这里,沐裳微微笑了一下,“师父收留了我,他教我认识各种草药,了解它们的药理,他还很懂医理,可惜我只学了点皮毛。我跟师父一起生活了两年,五年前他去世了,我就一个人住在这里了”
“那来山上之前呢?”
他原本只是随意问起,沐裳却是顿了好一会儿,阿旸刚想说点别的,她却开口了:“十二岁的时候我住在李唐镇上的春怡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