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孙夫人丧后,萧侯爷一直深居简出,平素已是难窥一面,如今更是少与他人语言,偶尔不得已时,方才出面。因徐姨娘给侧畔订了亲,不好不报萧侯爷知道,又风闻卢仁胥一家境况凄惨,心下思量,忖度再三,反不好开口了。
麟碧知姨娘为谨小慎微之人,必瞻前顾后没有主意,只有把话说得让她能放一百二十个心,她才不至于不提。为了早日将侧畔这个眼中钉嫁出去,忙劝说道:“姨娘细想想,无论他卢仁胥何等样人,旁系庶出也好,泼皮无赖也罢,到底也是温国公的人,来来往往,干的是温国府的生理,听的是温国府的事。听闻老爷与温国公朝中不睦,我们如今嫁一个推心置腹的丫鬟,也多了一个耳目之人,岂不甚好?”【生理:生计,也指生意。】
徐姨娘听如此有道理,便打算跑去将这一番话说与萧侯爷听。可细想萧侯爷此人十分不愿与人相争,如此直说,恐怕反而生气。于是转口,先将侧畔嫁人一事禀报萧侯爷,萧侯爷便问对方姓名家世,徐姨娘笑说:“老爷也知道,我们与温国府向来不睦,只是两家都是京城中人,且又是朝中勋贵,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天天闹故事,何苦来哉!如今嫁了此女,也算有些姻亲之谊,俗话说是亲必顾,是邻必护,古人又说以和为贵,我们这样,总比两家在朝中争斗为好。”
萧老爷一听大怒,道:“区区一个丫鬟,谈得上什么姻亲之谊!”
徐姨娘这才一吓,方知道说错话了,忙欠了身,陪笑道:“老爷说的是,只是太太生前最疼爱这个丫鬟了,视如己出,我们总也把她当个宝贝看,如此悲痛之节,我们一则以忧,一则以喜,把她风风光光嫁了,也了了太太一桩心愿。”
萧侯爷听了,闭目捋须道:“疼爱不假,只是不可乱了人伦亲疏之大节也。丫鬟毕竟是丫鬟,不过你既如此说,我想此事却也可行。毕竟公爵亲戚,嫁过去也是有头脸的,也算是了却吾妻一桩心事,但愿吾妻在天之灵,得偿慰藉。”萧侯爷常岁精研古籍,少与外界来往,故而亦对卢公子一事蒙然不知。至于卢公子家世,徐姨娘故意不提,萧侯爷更是无从得知,见如此,徐姨娘也舒了口气。
事既议定,两家请期、问名、采征之礼,便依次而行。可卢仁胥一家是个穷要饭的,徐姨娘并非不知。为了面上好看,也为了不让老爷起疑,徐姨娘偷偷吩咐,特让官中出了纹银一百两,风风光光大办喜事。又给了侧畔管家们的婚例二十两及一些金银首饰作为嫁妆,如此一来,反倒让旁人艳羡起来。
未免老爷知晓卢仁胥家世,徐姨娘还偷偷遣人入宫,说家里有个好孩子要出嫁,夫家想借一套五品官服做婚服。贤妃也不知底细,原是知道有个丫鬟救过萧侯爷,府内很看重,但毕竟微末之人,个中情形,贤妃娘娘并不清楚,便只问起娶她的人是谁。禀报说,是温国公的亲戚。贤妃暗忖,温国公一家与我们向来不睦,这会子结交起来,应当不是他府内有头脸的人。
可她转念一想,如今有了这份情谊在,温国府内往来消息,也能方便打听一些,如此,则必特事特办,便道:“既是公爵亲戚,五品官服想是怠慢了他。”一旁的姜尚宫听了道:“娘娘三思,朝参官四品以上可以面圣,故而尊贵无比。那些无职人士家世再高,借穿五品官服已是最极,抬举到这个地步,那人想必也很高兴了。娘娘何苦劳费心神,再往上借用,反倒惹人闲话?需知树大招风,反而于事不美矣。”【官服:古代庶民结婚,男子许在结婚当日,借穿九品官服,故称新郎官。家世背景厚的,即便无职也能借到高品级的官服。】
贤妃细想也是,便道:“家中倒是有几个亲戚做过五品官,横竖借他便是了。只不过那个丫鬟,婚礼当日不知着什么衣服?若没有好的,借她穿一天三翟冠服也无不可。一辈子反正就这样一回,令她像个外命妇模样,她也必定感遇我萧家了。”于是如此这般吩咐,婚礼倒尽是萧侯爷府上备办了。
卢仁胥自段奇答应婚事以后,日夜悬心,再没心思赌钱了。倒是愁他家一贫如洗,迎娶这样娘子,他是一分银子都凑不出来。爷孙二人一则以喜,一则以忧,不知如何是好。
卢老太爷便道:“既你如今要成家,少不得舍我这张脸皮,再去府里要些银子,你可要收敛行止,日后我们一家,就靠这些钱了。”卢仁胥连连应承。
卢老太爷便拄着拐杖,一个人到温国府里,这温国府威势赫赫又尊卑极严,他这样老了,也不曾进过正大门。他眺望了一眼正门,两座石狮子伏于门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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