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尤儿这一惊非同小可,手中蜡烛瞬间便落在了地上,滚了数滚,便就地灭了。石室之中顿时一片黑暗,仅有方才项尤儿为了预防石门关闭而放在甬道口的两个白烛的微光正斜斜透到项尤儿站立之处。项尤儿此时心中警惕已极,心知若是那人能在事先便悄无声息地藏在石室之中,且自己毫无察觉,这人一定是自己对付不了的高手,且方才烛灭之前那人似乎坐得相当放松,似乎全然没吧自己看在眼里,再者,此刻自己在明,对方在暗……项尤儿心中思虑繁杂,忽然间把心一横,收了退缩的心,双手握紧长剑,举步便慢慢向方才那书案的方向靠去,才走了几步,黑暗的压力便压得他心跳气喘,想来若是对面那人是个刺客,自己的目标也太大了。于是项尤儿乘着那刺客还未动手,长剑一挺,便向前刺去,只觉剑尖触到了什么脆硬之物,竟然卡住了拔不出来,他心中惊异,便再也不敢恋战,转身便向甬道跑去,待得能够得到甬道口的蜡烛之时,他方才停步,却也没见有何人追赶。于是项尤儿心中稍微平定,取了甬道口两支蜡烛的其中之一,返身向下层石室走去。
这次他走得也颇为小心,蜡烛四方照过,确定没有刺客身影之后方才下行,待得行到了那书案之前,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来那哪里是一个人,分明便是一具已然朽空的骷髅而已,只是那骷髅身上批了紫衣玉袍,若是光线不明,则如同真人一般。而自己方才那柄青蓝色的长剑,正晃悠悠地插在那骷髅的肋骨之间。项尤儿年纪不大,虽然颇为害怕鬼神一类,但却不甚害怕骷髅,毕竟是穷街陋巷出来的孩子,平素里倒也没少见过饿死之人和无主之尸。此时齐朝已经历四百余年,虽然国力依然强大,但内里却已然空虚,街坊之中贫富悬殊颇大,富家子弟兴许都是“何不食肉糜”,而如他们这般天生天养的孩子便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存活。项尤儿还没结识这许多弟兄之前,最落魄的时候甚至与野狗争食,那时有些贫穷人家没有钱钉棺材板,便只能挖了坑埋了,于是项尤儿便见过许多次野狗刨食人尸之事,项尤儿心中愤恨,每次遇见此景,均要拼了命将那条吃人野狗打了,为此数次差点被狗群围攻丢了性命,因此他倒不怕死人。而他怕鬼一事,则全赖街口算命的陈瞎子一天到晚和他们说些神道的话,从小恐吓他们。
此时项尤儿见那坐在榻上的是一具骷髅,便也不在畏惧,伸手拔下了长剑,将蜡烛放在书案之上,大剌剌地便坐在了那骷髅的旁边。他此时已然看清,那骷髅脖颈以下至胸口的骨头略显乌黑,看来应是服毒而死,难怪保持着这斜倚在木榻之上的死亡姿势。项尤儿心想这也许便是昭明太子了吧,却不知是哪个朝代的太子,他虽然听多了说书的戏说各朝功过,却从来不记得有个什么昭明太子的人。他一时也无法判断这骷髅的主人死了多久,只好向书案之上看去,却见那书案上堆满了书,而在最上面的一本是翻开的,项尤儿低头看去,却见尘灰之下,枯黄的书页上印着“****因由品第一”后面小字则写着“一时佛在舍卫国……”。项尤儿看得不得要领,却见旁边镇纸之下压着一张宣纸,纸上似是写有字迹,项尤儿定睛看去,却见那字迹初时工整优美,到后面却越来越凌乱,几近不可辨识,项尤儿看看骷髅,心知定是这昭明太子临死之前所写,心中略觉萧瑟,于是借着烛光,用衣袖稍微拂去了纸上厚厚的灰尘,细细读去,却见上面写着:“余长于佛国,幼好佛事,乃至及冠,天下谤佛以为虚空小道,庙堂灭法以为误国妖言。余深知民之所愤在于佛堂广修而民舍倾颓,民之所怒在于佛言性空而民苦不空。然余亦深知此盖非真佛之论所致,佛乃大医之王,夫大医者,疗民之疾苦是也。故余虽不言皈依,但砥砺苦行,皆为践真佛之大愿。此屋所藏,乃七千三百余卷佛家典籍及余拙作《文选》,若有缘人来,望体余之苦心,勿让智慧典籍有所毁伤……建元四十二年秋,时陛下病危,安后欲助余弟梁王萧栋登位,栋平素敦忍,余本不欲与其相争,然安后应为光明神教巨门使,余断不可坐视,隧与司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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