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水大概到了小腿处,竹烟和嬷嬷早就已经醒过来了,坐在书架上愣愣看着窗户外的庭院里积满了水。
红玉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完之后又用了一些点心。屋内水光天光交汇,她从枕头下面拿出一本书,之前她塞了好几本书在塌上,现在看的这一本是一位大家的游记,可以消磨时间。期间间或有东西撞到红玉的床榻上,吓得嬷嬷与竹烟一阵惊呼,可红玉仍然毫不在意,只专心的看书。
“你们可以找点事情打发时间,外面的雨一时不会停。”
“贵女知道外面的雨会下多久吗?”竹烟怯生生的问道,言语中含着一丝希冀。这次雨来的奇怪,贵女仿佛早知道了一般,行事如往常一般镇定自若。此时在她的心里,贵女早已经不是一般的人了。
红玉一边摇头一边翻书,“就是因为不知道才准备了好几本书,不过短时间内看起来不会停。”说到这里,红玉又掐指算了算镇南王世子是否安好,发现他处境变差了但是性命还是有保障的,她轻笑了一声,继续一边修炼一边看书。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又过去了。屋子里面的水约有大腿那么高。嬷嬷与竹烟都开始有意的省着吃食,害怕三天的时间东西不够吃的,红玉看了一眼她们蜡黄的脸和乌黑的眼圈,心想她在老师们身上留下的庇佑,应该可以让他们平安的度过这天灾。
她静静的注视虚空,天空之上水波浩渺,苍穹只开了一小口向人间泄水。五天之后雨还不停,她就会出手把天上的水全部引到最近的江流中去。五天是所有生命的生与死的界限。
这一次天灾是受镇南王世子身上的气机影响的,如果红玉干涉其中,就意味着会直接与镇南王世子对上。他身上有不一般的东西,与他对上会引起很多麻烦,红玉期望最简单的就是镇南王世子气机影响只在五天之内,五天之后雨自动停了,京城也不会元气大伤。
若是不到不得已,红玉是不会插手的。
夜里,周嬷嬷与竹烟白日紧张忧虑到了晚上终于坚持不下去的睡着了。红玉闭着眼修炼,周围水汽充足,她感觉全身舒畅仿佛置身于时光之中。很久很久以前,她还在山上时,有一泉透明溪水潺潺流过,每日清晨子夜,总有浓重的白色雾气缠绕着,寒凉湿润,草木低垂。百里山林仿佛只有她一个人,静静的植根于脚下的那一片土壤中,没有人的温暖与喧杂,只有夜晚的清寂与辽远,没有时间的流逝,只存在漫山浓彩的渐褪。
朦胧之中,红玉缓缓睡去,梦里有一滴一滴的露水从低处圆润的坠落融入柔软的泥土中,不知为何想到,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京城,太硬朗干燥了。
明月高照,红玉醒来,淡薄的月光照进屋子的水里,静谧的光温柔流转。她侧耳倾听,听见兰低低的问询。
红玉起身披上衣衫,撑着伞,走入水中。深夜,众生皆眠,荡漾的水声与雨声在深宫中呢喃。
这一座威严鲜明的宫殿在夜中的水宫中显得宏大而笨拙。红玉在水中跋涉,水只没到她的脚踝,如同梦中在她脚下流淌的清凉。只是衣服的一角浸没在水中,回去之后恐怕要重新清洗,她一只手轻轻提起衣服,苦恼的思索一秒,又将湿润的裙摆放下,在水中漂浮总比贴着皮肤要舒服很多。
一路走来,平日里的繁杂都消隐在清澈的水下,被淹没的台阶,花草,还有精致的雕文,一切有形的无形的东西,都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水洗刷,往日的嘈杂顿时喑哑。红玉没有停留,径直朝着藏书阁的方向走。
远远的,藏书阁宛若孤城中唯一的鲜活,在有灵的生物眼中,白色的微光依附着,仿若人间的蟾宫,磅礴的大水与天上透明的雨从它两边绕过,如同绕过一块坚硬亘古的顽石。
红玉眼中一动,在目光所及,藏书阁的外面聚集着她认识或不认识的诸多生灵,他们被藏书阁的大门关在外面,但是却毫不死心,浸在水中一次又一次的推动那一扇被封闭的红色木门。红玉走近。
如今,能够避开水的都是大妖怪,他们可以隐身到高处去,但是许多不能移动还未化形的妖怪只能被留在低处,被大水淹没,飘摇不定。耳耳相传的一座避水的宫殿让他们赴身寻求一线生机,藏书阁地势偏僻,没有人迹,是现今妖怪最好的选择。
“怎么办?等它们破门而入吗?”兰浅淡的影子在红玉身边停下,忧郁的眉像低垂的青叶。
“它们开不了这一扇门,”红玉回道,“即便到大水消退那一日,它们也推不开藏书阁的门。”
她由桃木中生出,天生克制一切妖鬼,因为在她画符的时候只有避开的意念,这个符咒才没有直接杀灭它们。那其中隐含的避开不仅可以避开水,且妖鬼皆避,她的符咒无论对象是谁,克制一切妖鬼,所以说它们现在是在做无用功,因为使得力根本没有落在藏书阁的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