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走了,陈公公看了邵安一眼,也跟着出去了。外面天朗气清,阳光正好。然而随着殿门缓缓关闭,一下便隔绝了室外明媚的春光,仿佛所有光明都遗弃了他。
时光流逝,殿中渐渐变得阴冷,只余下一片冰冷与黑暗。邵安大病初愈,跪得久了,便有些晕眩。然而膝盖跪在光滑的地面是,硌得生疼,痛的狠了,困意也就渐渐消失不见。
这一跪便是一夜,长夜孤寒,他听得更漏内细沙慢慢流去,仿佛带走了身边所有温暖。
偌大的皇宫内,灯火辉煌,陈公公细心的给皇帝布菜。待皇上吃饱喝足了,陈公公小心翼翼提示道:“邵相从昨儿就在养心殿跪着,至今还未吃饭,圣上开恩,让他起来吧。”
“朕何时罚他跪了。”皇帝冷冷道,“爱跪就跪着吧,不用管他,看他能犟到何时?”
陈公公叹口气,皇上就是想让邵安跪着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写完走人。可邵安也是个倔性子,如果真那么容易妥协了,皇上也不会事先打他一顿杀威棒了。
等到了第三日,邵安再也无法直挺挺的跪着了,汗水已经浸湿衣衫,浑身上下无不酸痛。他单手扶地,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不让自己倒下。然而视线却越来越模糊,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三日中,皇帝从未踏入过此地一次,陈公公倒是偷偷过来递给他水喝,并好心劝过几回,但没有什么用处。君臣二人暗中较劲良久,却是不分胜负。到最后,邵安还是晕倒了。皇帝闻言苦笑一下,他还是那么倔强,宁愿受罪也不愿拟诏。然而皇帝平定西瓯之心不死,政事之中多有倚重,目前还不到罢相的时候。
丁一悄无声息的站在角落,见皇帝面有愁容,主动请缨道:“圣上,将丞相交由属下照料吧。”
“他是不能出宫门了。”皇帝点头,“你将他带到西配殿,严加看管。”
※※※※※
邵安晕倒后,丁一将他抬到养心殿的西配殿内,喂了点糖水,半刻左右便转醒了。他睁开眼睛,疑惑的打量着四周,发现丁一正站在一旁,默默盯着自己。
邵安嘲讽的笑了笑,问道:“皇上要如何处置我?”
“并未处置,请丞相安心。”
“这是,软禁吗?”邵安一醒来就发现自己仍在皇宫中,便知皇帝的意思了。
“相府没有女眷,恐下人们照料不周。故而圣上恩典,让丞相在此养病。”丁一按照皇帝对外的说法,一本正经的复述道。
“罪臣何德何能,劳圣上挂怀。”邵安冷冷说道,“况且手头还有几件庶务,亟需处理。”
“皇上说了,丞相可在此处理公务。如若需要,可派人去中书省将折子拿过来。”
“不必了。”邵安说罢便不再理会丁一,转身继续睡觉。
丁一见状,不以为意,依旧尽职尽责的“看护”着邵安。
幽禁的日子里,除了不让出养心殿大门,丁一全天看守外,饮食衣屦,一应俱全。有时丁一甚至拿来一些书籍,供邵安消遣。
某天,丁一见邵安正百无聊赖的随手乱翻着《韩非子》,便乘机插话道:“丞相喜欢韩非子?”
邵安合上书,懒懒的说了句:“还好。”
“在下也喜欢《韩非子》,尤其喜欢其中一句话:‘明主之道,在申子之劝独断也。’不知丞相,以为如何?”
这是法家学说,认为明君治国要独断专行。但邵安却不以为然,“如今儒家才是正道,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你不必拐弯抹角的,有话直说吧。”
丁一一笑,言归正传:“丞相对隐卫,了解多少?”
“不多。”邵安只是从张三和哥哥那里听说了一部分,对其中细节并不知晓。
“丞相又认识多少隐卫?”
“……张三李四。”邵安回答了一半,其实哥哥曾带他见过他手下的六人,而张三还让他和徐七碰过面。
“看来丞相对隐卫也是一知半解。”丁一捋捋花白的胡须,开始讲解道,“隐卫共七七四十九人,分为七组。其中有领队七人,分别为:丁一、王二、张三、李四、陈五、赵六、徐七。我们七人分管下面六个下属,各队分工各不相同。”
这点邵安已经看出来了,例如张三负责情报,哥哥手下全在军中为将,至于丁一,应该是总领暗卫,兼掌刑罚。
邵安所料果然不差,只听丁一继续说道:“我们七组分别为:一刑二师三情四将,五护六杀七不管。将来暗卫明化也不是全部,只有一、三、五、七这四个队。”
丁一摆明是说一半留一半,邵安对此极其鄙视,笑道:“原来是单数明,双数暗。然而那又如何,性质并未改变。不必再劝,我不会写的。”
“那我们聊聊别的?”丁一人仍不放弃,找话题道,“知道李四当初是怎么进安王府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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