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手中的青瓷杯盏浅抿一口就放置案几上,抬眸便见外头进来三个人,正是那日撞上马车的婆子及两个男孩,齐齐对着她行礼,道:“见过夫人。”
“在这里可是住的习惯?”顾昔娇一面问及一面打量这三人的形容,比前次见着精神许久,且身上衣物亦是干净体面,想来赵当家的待他们周到。
那婆子微福了福身,感激不尽,道:“多谢夫人大恩大德,这里有吃有喝,当家的更是待我们不
薄。”
顾昔娇点头,轻摇了摇手中团扇,打望赵当家一眼,便说:“呆在此处终不是长久之计,待我买了新宅子就替我去看家护院,且他俩也该去上学堂,不学无术总归不妥。”
严之如一听顾昔娇所言,竟有些小激动,连忙作了一揖:“多谢夫人。”立在他身边的弟弟虽懵懂却也依样作了一礼言谢。
“待你高中再谢不迟。”顾昔娇冲他一个浅笑,竟叫他脸红不止,越发将头埋在胸前,惹的尔香忍不住对着墨茶咬耳朵。
彩君见此便使了眼色让她俩出去,别杵在这里没大没小傻笑多嘴。
尔香到了院子就问及也跟着她一道出来的严之如,说:“喂,你方才脸红什么呀。”
“我哪有。”严之如嘴上虽如此说,但脸色却越发绯红起来。
“要不要我拿出镜子来对你照照啊。”墨茶跟着也打趣起来,后又一本正经道,“我说你可别忘恩负义啊,那日我家夫人救你可是连腿都伤了,如今还有一个疤呢。”
“疤?”严之如蹙眉,着急问,“严不严重?”
尔香与墨茶对视一眼,而后噗嗤一声笑出来,道:“不必你操心,你还是好好念书吧。”
严之如低头,并不在言其它,侧脸见顾昔娇从里屋出来便急急跑进自己屋里,却又透过窗户瞧她,眼眸里闪烁着敬慕。
顾昔娇已与赵当家的谈妥酒楼开张便从庄子上拿粮米及蔬菜瓜果一事,此刻便要回去。
红玉远远的跑来,道:“小姐,那一头有好大的一片荷花池,我们要不要往那里去赏荷?”
“自家院里也有荷花,且这毒日头底下晒出病来如何是好,还是早些回府周全。”彩君没有玩心,只怕累着顾昔娇。
“我们院里的可比不得那一处的,整整大了好许多呢,且那头有凉亭阁楼,晒不着太阳。”红玉一面出言一面往顾昔娇那里打望,一脸的期待。
顾昔娇以为散散心也好,便说:“那就去瞧瞧。”
几个丫头当下便欢天喜地拥着她往那头去了,而赵当家的则是吩咐底下人拿些茶水瓜果过去伺候着。
满池荷花曳曳,粉色玫色尽绽妩媚,被烈阳拂照的似闪着一层金光。
“那楼里似是有人,小姐便在亭里坐吧。”彩君边言边扶着顾昔娇进了凉亭,先用手中绢帕将倚栏处轻拭,才叫她就坐。
顾昔娇一扫方才心中郁结,接过茶盏浅抿,瞧着那三个丫头一道划着小船直往荷花丛中去,边上彩君又端过来一道果盘,说:“小姐,吃片西瓜解解暑。”
“你也去玩罢,无须陪我。”顾昔娇轻推开果盘,又将手中茶盏递予她,只摇着手中团扇。
彩君不肯,道:“我才不同她们一道,还是留在这里瞧瞧的好。”
顾昔娇轻笑,说:“这一片荷花池确实比我院子里的要好,我那处毕竟是小了些。”又道,“忽想起妹妹做的藕蒸糯米,竟有些馋了。”
彩君未有多言,只是在心中暗暗记下,瞧见外头荷花池里三个丫头争抢着采荷便不自禁笑出声,佯装嗔怪道:“疯乐成那样也不怕失了体统。”
“不怕,尽兴就好。”顾昔娇反倒觉着真性情。
且这般欢愉的笑声确实引来了旁人的注意,正是不远处楼阁上的几位公子。
苏离提盏倚在窗口打望,暗笑哪里来的疯丫头,目光顺着一路荷花到了凉亭,便瞧见了倚在栏边的顾昔娇,口气很是惊诧:“林风兄快来看,那女子似曾相识。”
“哪个?”赵林风闻言便即刻放下手中杯盏往苏离身边去,往他所指之处打量,便“哎呀”一声叫出来,无不欣喜道,“不就是那日从马车上跌落下来的女子么,她如何来了此处?”
“有缘有缘。”苏离哈哈一笑。
“听林风兄连着叨叨了几日,我倒是想见一见是怎样的女子。”白曲相笑的意味深长,也跟着起身往窗口去看,却见有一身袭橙色长裙的女子坐靠在倚栏边,手执薄扇一摇一摇的甚是优雅,便转过身去对面无声色的夏子卿道:“侯爷不来瞧瞧么,是位妙佳人。”
夏子卿不必瞧也知是谁,却不戳穿,只听赵林风兴致勃勃道:“我去请她上来。”
“从未见你去请一位女子,想必今日是想破例?”白曲相浅笑,一面又坐回原位。
“我自然不会亲自去,叫我的下人去。”赵林风嘴角轻扬。
苏离忽生起一个主意,道:“我们来点有趣的,若说她来,我们就替你作了这个媒,管她是谁的夫人谁的妾,替你挖了这个墙角,但若说不来,这一年内你都不能再纳妾,如何?”
“报上我赵某的大名。”赵林风似有得意,而即又从袖中拿出一枝镶了五彩珠玉的金钗摆在托盘里叫身边人端着去请,只说这是见面礼。
原本这钗是要送及自己府上夫人的,眼下却成了请人的筹码。
夏子卿斜目撇了那枝金钗一眼,而后拈起玉杯一饮而尽。
“我不信她不来,今日她非来不可。”赵林风一副胜券在握的形容,讫语将杯中酒饮尽,又说,“我从未见过不爱珠钗的女子,更未见过听我大名却无动于衷的女子,她必来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