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清晨6:30，宋佳像往常一样，搭乘第一班24路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去上班。人民医院在市中心，交通拥堵，停车是个大问题，宋佳很少自己开车。坐公交车还有一个好处，可以欣赏到窗外的晨曦，在天空中变换出不同的初光。

    7:20到科室，脱鞋、更衣、挽发、戴帽、牛饮几口护工阿姨从饭堂打回的豆浆，然后换鞋、洗手、穿过更衣室至监护室的通道，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不管外面雨雪风霜，NICU(新生儿重症监护室)里永远是温暖如春，灯光和熙。

    7:30，宋佳来到监护室门口，每当感应门自动徐徐推开，宋佳都不觉心中一暖，深吸一口气，像进入精密车间般快速轻盈地走进这哇声一片的世界。这一刻，每天都是一样的重复，每天都是不一样的崭新。

    “阿娣，小3吃得好吗？昨晚有大便吗？”宋佳来到重症1室，在温箱旁一边涂手消（手消毒液），一边问另一温箱旁的护士。“上夜交班说自己能吸2毫升，吸得很慢，3点残奶5毫升，6点就禁食一餐了。大便有拉，黄色的，没有粘液。”“肚子还好，不胀。”宋佳手消毒后打开温箱的小窗，伸手进去开始给小3体查。

    温箱就像一栋Q版的，长着四只轮子的透明房子。底座是柜子，中间是水槽和调节温度湿度的装置，上面是开了四个橢圆形洞洞的透明箱子，每个洞洞都有可活动的门。胎龄32周的小3就躺在这小小的长方形箱子里，对于1.2公斤的他来说这就是他的温床，虽然比不上妈妈的子宫，可比起外面复杂的世界已是极好的了。没办法，谁叫你这么迫不及待地从妈妈肚子里出来呢？

    “肠鸣音是好的，肤色和血氧都挺好的，今天再留大便复查一下，再复查一下感染指标，没什么事就不禁食了。交下班每次注奶前试喂吧。”宋佳关好温箱门，一边手消一边走向另一个温箱。每天交班前，宋佳都要在重症室先看一看她床位的宝宝，先问一问夜班的护士宝宝夜间的情况，她喜欢第一时间获得第一手信息，这样会让她觉得更放心更可靠。

    8:10科室大交班结束，身穿红红护士服和蓝蓝医生服的医护们像蜂巢里的小密峰一样从圆形护士台飞向各自管辖的监护室，护士开始给宝宝们做晨间护理——洗澡的洗澡、擦浴的擦浴，而医生们开始挨个挨个地查房。宋佳的电话响了，是宋北打来的。宋北在电话里说自己在美国了，有个项目要融资，暂时回不来。宋佳说：“我又不是没文化的乡下老太太，你犯得着跟我撒谎吗？”

    “嘀——嘀——嘀——”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护士站的沉寂。“你好新生儿，好，好，27周、妈妈宫口开全、GDM、甲减、胎膜早破、10号室。请问您工号……好，我是0509。好，谢谢！”电脑班护士放下话筒朝着监护室医生方向，扯起大嗓门喊到：“27周的，宫口开全了，10号室监产！”接着又朝着治疗室喊到：“A1班！27周的、热箱！接机！”

    “我现在没空，不能跟你讲了，晚点再说。”宋佳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