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面

    三锹心里不爽，是因为二筐过生日引起的。

    二筐六十岁生日那天，在城里的女儿专门回村给他祝寿，带着礼品，开着小轿车，羨煞村里多少人的眼球。二筐呢，腰杆挺直，逢人便笑，着实赚足了面子。

    三锹和二筐从小一块儿长大，在三锹的印象里，二筐就没有超过他的时候。比如，俩人娶媳妇时，三锹的媳妇就比二筐媳妇漂亮。再比如，生孩子的时候，二筐媳妇生得是个女孩，三锹却添了个带把儿的。后来，三锹当了村主任，二筐虽说不差，却只是个副的。老了老了，能在过生日这件事上输给二筐吗？这可是个脸面问题呢！

    好在下个月的初六，就是三锹的六十三岁生日。三锹打电话给在城里的儿子，说明意思。儿子哈哈一笑说，爹，这事好办，我干脆在城里的大酒店给你祝寿吧。儿子有的是钱。三锹说，不用，你有这个心爹就高兴，咱就在村里的农家乐订几桌。儿子说，正好，我刚处了个对象，叫咪咪，到时我带她一块儿回去。双喜临门呢。三锹笑逐颜开，连声说，好啊，好。

    生日的前几天，三锹在农家乐订了几桌，然后挨着个去通知能来的人。临走时，总要说一句，我儿子要带城里的媳妇回来呢。

    初六这天，三锹早早起来，洗了脸，刮了胡子，换上过年才穿的新衣服，屋里屋外地转悠。看看时辰，是时候了，便背着手，挺挺刮刮踱到农家乐。

    十一点多钟的时候，通知的人都来了，大伙围在农家乐外面的空地上，有说有笑。二筐也站在人群里。有人对三锹说，还是老主任行啊，过生日来饭店咱村还是头一个呢。三锹笑而不答，脸上写满得意。

    十一点半，一辆小轿车从远处而来，稳稳地停在农家乐门前。人们呼啦围过去。三锹的眼睛早眯成一道缝儿，不说别的，就儿子这辆小轿车，也比二筐女儿的气派。

    儿子下了车，一身名牌，气度不凡，挨着个给大伙散烟。好烟呢，三锹偷眼看见，有好几个人不舍得抽，端详半天，悄悄装回口袋里。

    这时，车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叫声，大品，你想憋死老娘啊！

    大品就是三锹儿子的小名。人们一怔，眼巴巴看着大品打开车门，从里面搀出一个珠光宝气、又胖又老的女人。

    谁呀？有人忍不住悄悄嘀咕。

    三锹可不傻，几步过去笑眯眯地说，亲家母，你也来给我祝寿啊！欢迎欢迎！

    女人一愣。

    儿子瞪一眼三锹说，爹，你瞎掰个啥？她就是咪咪，你的儿媳妇！

    原载《渭南日报》2011年3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