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没开车,他们出了医院停车场,开始漫无目的地走。
他们并肩在街上走,穿过人潮,穿过落叶,穿过喧闹的北京街道。
盛夏从口袋里拿话梅出来递给时烨。时烨说不吃,盛夏直接凑过去不由分说地把时烨的口罩往下拉,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话梅,又帮他戴好口罩。
时烨是那种嘴上很凶地说我不吃我不要,但盛夏喂到他嘴边就还是会乖乖张嘴的人。
其实也就是喜欢被喂吧,盛夏心想。
走了下,盛夏突然说:“时烨老师,我们玩个游戏吧,规则是你问我一个问题,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换着来,并且对方回答要诚实。”
时烨其实没心情陪他玩无聊小游戏,他被谢红的病弄得心情很差。但盛夏送过来的目光是安抚人心的,大概是想让他转移下注意力。
他被看得静下来,索性点了下头。
“我先问。”盛夏瞅他一眼,“你是不是觉得跟我玩游戏很无聊?”
“配合你表演,我就当养个小孩,陪你幼稚。”时烨说,“下次玩我喜欢的那种游戏我会比较开心,会非常配合。”
盛夏脸红了:“明明你每次都很乐在其中,我哪里幼稚!你想玩那种才幼稚!”
“好,我幼稚。下一个问题,该我。”时烨横他一眼,“为什么你听到谢红的事情好像不怎么难过?你难过的点好奇怪,昨天看狗救老奶奶的视频还看哭了,去看谢红的时候倒是无动于衷得很。”
“我有觉得难过,这几天我给红姐写了很多歌,你怎么知道我没哭过?难过不一定要跟你一样发脾气吧。”
盛夏表情没变,“我觉得比起难过,如果能让她剩下的日子开心一点,没什么牵挂就更好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她,我会一直一直想她,在很多时刻都会想起她,直到我也死掉。”
说完他们都沉默了一下。
“我好像一直都是个放不下的人。”时烨自嘲,“搞笑了,你都活得比我明白。”
“我比你想得少,所以比较容易开心。放不下也挺好的,你最好一直别把我放下。”
盛夏笑了下,接着道:“下一个问题了。时烨老师,你幻想吗?”
时烨一怔:“幻想?”
“嗯,幻想。”盛夏点头,“你幻想吗?”
面前有一辆送外卖的摩托和一辆自行车相撞,两车主吵起来了,有人在旁边看,他们就从围观的人群身边经过。
时烨尝着嘴里的酸甜,他的思绪开始散。
他想了下,说:“我当然会幻想,我幻想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是个疯子。我的幻想里有一个不真实的世界,那个世界是交错的,一三五七人们疯狂,二四六人们平静。那个世界没有你的红橙黄绿青蓝紫,只有空茫茫的一片灰,单日的时候人们建造世界,双日的时候人们毁灭世界,反反复复,无休无止。每次幻想完我就写歌写词,写的时候我不属于我自己,我是分裂的,急躁的,只能把自己交出去,我会忘记呼吸忘记一切,只能听见大脑里有一个声音说:时烨,快点,快点写。”
他顿了下,继续道:“我以前还会幻想跟你做,在我的床上。会幻想我很年轻的时候就遇到你,幻想我们会说什么。也会幻想……谢红明天就会好,幻想没有乳腺癌艾滋病糖尿病没有这些他妈的病,幻想我们不会老不会死不会长皱纹,幻想世界和平,没有三六九等,天下大同,幻想……幻想一切,幻想乱七八糟。”
“棒哦,理想世界。”盛夏说完又笑了下,“时烨老师,感觉你没变过。你十九岁和二十九岁的时候弹吉他的样子是一样的,还有你说你的幻想的时候,很帅,有点想亲你!”
时烨挑了下眉,还没说话,又被拉下口罩塞了颗话梅。
盛夏说口渴,时烨就到便利店买了一瓶水,付完钱时烨问:“该我问了。你告诉我,在飞行士里,你想要一个怎样的未来?”
出来后时烨把水拧开喂他,盛夏就着时烨的手喝了一口水,眼睛盯着时烨骨节修长的手看,不知道想到什么,他脸开始红。
“我不知道。”盛夏摇摇头,试图把脑中的黄色废料甩掉,“我说过了你是我的方向,我是看着你努力的,我不知道我该走向哪里,什么又是意义……但最近去看谢红姐,每次见她,我都觉得自己被改变了一点。她生病了,还在给贫困县的小学生写信,寄CD,我有点羡慕她。你看看她,她就算生病,但每天还是很开心,觉得自己在做的事情有意义,有价值。”
“而我呢?现在有很多人喜欢我,但我好像没有从工作里获得与之匹配的愉悦感,时烨老师,你好像也差不多吧。所以我羡慕谢红姐,我羡慕她自由,她不被自己限制。她走遍那些地方,似乎看到了世界真正的样子。”
时烨没有评价,顺手把盛夏往边上带了带,避过前面一只拖着主人飞奔而来的哈士奇。
“该你问了。”时烨看盛夏还在回头看狗,把他的脑袋转过来,“别看狗了,看路。”
“哦。”盛夏抿了抿嘴,“时烨老师,如果我明天得病了,病得好重,不能陪你了怎么办?”
时烨脚步顿了下。
他突然觉得闷,索性把口罩摘了,也无所谓有人认出来了。他把嘴里话梅的核吐在纸巾上,仔细包好,丢进垃圾桶,喝水漱口。
走了几步,面前的行人没几个看他们,大家都低头看手机。
“你要是不在了,那我要好好生活。”时烨话说得很快,“帮你把你没写完的歌写完,录完,嗓子废了也替你唱一次巡演。帮你照顾你妈妈,照顾你的那些手办和玩偶。再学你一样拿个本子记录梦和备忘事件,每年烧一次给你看,告诉你我过得不错。要是遇到别人了,像你也好,比你好也罢,我也写在本子上告诉你,我还要对他好得不得了,再每天记录我跟他的幸福生活,一点一滴都写,烧了给你看,让你在天上看到后悔死得那么早。”
听着听着,盛夏脸黑了。
他没往前走了,拉住时烨的衣服叫他:“时烨老师——”
时烨转过脸看他。
天色暗了,面前的城市忽而变得慵懒起来。下班下课的人行色匆匆,脸上都有疲惫和各异心情。他们带着耳机,眼睛盯着手机屏幕,把自己和周身的喧闹隔开,走向自己的那个家。
只有他们在街上游荡,漫无目的,无所事事,内心惶惶。
可好像他们和自己也没有什么区别,都很空。这街上的人谁又能回答什么是意义和归宿?没有标准答案的。大家都只不过是在往前走,在不断获得和失去里往前走,直到走不下去为止。
“一辈子太短了,我想做点什么,跟你一起。”盛夏突然有些难过,“你也别去喜欢别人,不然我死了也要哭活过来。”
“看不出来你挺自私啊,你人都没了还要我不要喜欢别人。”时烨眼皮一抬,“那你不要死,就没那么多事儿了。”
“我对你就是很自私。”盛夏低下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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