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小厮,那身手想必是狠戾的。
她这边眉尖稍凝,大管事似已看透她心中所想,温声安慰道:“姑娘,莫担心,老爷带的都是有功夫在身的,不会有事的。”
心中却止不住地叹气,夫人现今这种情状,若是不幸死在外边,兴许朝廷还会发个嘉奖贞洁烈妇的牌匾。可若是活着回来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约莫两个时辰后,当初升的太阳刺破云层,破开浓雾时,沉重的马蹄声自山下传来。
楚玉凝拔足狂奔,迎着她爹的马跑去。
“娘!”她脚下收势不住,差点撞到马蹄子上。
楚阔弯腰将她提起,甩到了身后。
楚玉凝抱着她爹的腰,往前探着身子,却只见母亲被披风包地严密,连一缕头发丝都看不见。
而父亲,挺直的肩背,崩地极紧,仿佛轻轻一触,便会立时爆开。
她默默地抿紧唇,一路无话。
三人共乘一骑,赶在落日余晖中,回到京郊的庄子。
楚阔先将楚玉凝提下马,而后抱起被披风卷着的苏氏,往屋里走去。
楚玉凝一路小跑着跟在父亲身后,在父亲跨进正院,欲入堂屋时,听见母亲低低的声音,“备水、沐浴、脏。”
父亲身影蓦地一顿,步履一转,往东次间的净房而去。
庄子里的仆妇早已动了起来,备水地备水,拿衣裳地拿衣裳。
楚玉凝抬脚欲跟进去,却被一个年约三十多岁的仆妇自外间拦住了。
“姑娘,您先去堂屋坐坐,待夫人沐浴完毕,再来见可好?”仆妇温声劝道。
楚玉凝点点头,脚下却不动。
她仿佛一尊石化了的雕像,静静地立在那里,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净房的门,似能透过它,看清里面的一切。
仆妇轻叹了口气,到底不再劝。
净房里响起了淅沥的水声,伴着水声一起的还有母亲压抑的低泣。
“啊!”母亲的声音突然带上一丝惊慌。
楚玉凝惊得肩膀一抖,忽然一个箭步冲了进去,扑到了浴桶边上。
她在马上巅了一天,刚才那一下,几乎耗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娘!”小猫一样的低吟,听着让人心颤。
楚阔双手僵硬地从浴桶里伸出,垂眸看着跌坐在地的独女,只短促一眼,楚玉凝却分明瞧出,父亲眸光芒寂灭,深幽漆黑一团,似陷入茫茫黑夜,无尽黑暗。
哗啦一阵水响。
苏氏抹了把脸上的水,伸出满是淤青的手臂,艰难地摸了摸楚玉凝湿滑的脸蛋,“玉凝,别哭,莫怕。娘亲洗了洗,总能干净些。”
这话似在对自己说,也似说给身旁的男人听。
楚阔眸光一颤,衣袍浸满水渍,他身子僵硬地站了片刻,忽然满面萧条地走了出去。
楚玉凝看着父亲好似瞬间苍老了数岁的背影,眼睫跟着一颤。
若方才,她不是那么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父亲是不是就会掐着母亲的脖子,将她按进浴桶里活活淹死?
父亲尚且会情不自禁地做出如此举动,祖母呢?楚氏族里的其余人等呢?
只怕各个都巴不得母亲死在外面,以免给他们丢脸!
便是前世的自己,不也对母亲避之不及么?
今生,她什么都不求,只愿陪着母亲,历经这人世的洗劫。
不让她在绝望之下,枯寂了一颗心,最终孑然一身,没入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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