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來,”
方枕诺弯腰提起一个包裹,抬头道:“二哥,搭把手,”
姬野平下眼皮微皱,左手在腰间一抹一抖,“哗啷啷”声响,链子枪飞出,将方枕诺卷腰带上船來。
甲板上尸体横陈,方枕诺似乎嫌无落足之处,绕过姬野平往前走了几步,把身子转过來,面对着东厂大军方向蹲下,在一具尸体背上将包裹打开,姬野平瞧见人头,悲唤了声“瞿老,”大枪撒手,抢來双膝扎地,一把将人头抱在怀中,卢泰亨等人也飞身围聚过來,瞿河文乃八大人雄之首,自燕老主事时便在阁中效力,论起资历威望,实比朱情、沈绿等后辈还高,近年來他为阁中发展甘当绿叶,扶持新人,任听调遣,但有分派从无二话,因此极受拥戴,不想今日身首异处,落个如此下场,周围众武士们见了无不垂目惨然。
方枕诺低道:“你仔细看看,”姬野平听话里有话,微愣一愣,双手捧着人头细看,两眼忽然圆起,方枕诺忙道:“别往后看,不可露相,”虽然有这叮嘱,姬野平还是忍不住微回头张了一张,船头高翘,底下小舟上那二军卒瞧不见这边,有武士挡着,远处的康怀和云边清也瞧不清这里的情况,这才明白方枕诺刚才往前走几步转身蹲下的用意,忙压低声音道:“这不是瞿老,倒底怎么回事,”
方枕诺道:“我也不清楚,不过据我推断,应该是这样:郭书荣华攻庐山不下,设计诱敌,瞿老看破之后,让儿子带小部分人去追击,又安排一个酷似自己的人带另一队人马,等东厂包围前军的时候再作反包围,这样郭书荣华就会认为他是在将计就计,而趁两股前军与东厂混战之时,瞿老也就有了将主力撤出的机会,幸而这趟云边清沒有跟我们同行,否则让他见到,必露破绽,”跟着把自己如何到东厂以及所历所闻择要简述给他。
姬野平目中喜忧交闪,又急问道:“东子呢,”方枕诺道:“瞿老定计之时,恐怕沒告诉他真相,所以黑夜之中,曹向飞把人头甩给他时,他伤痛间不及细辨,失手被曾仕权击落马下,已经……”姬野平身子一拱就要起,方枕诺急忙扯住:“二哥,你想想瞿老为何瞒着卫东,”
姬野平愣住,方枕诺道:“瞿老为了大伙,连亲生儿子都舍了,你身为阁主,更要懂得为大家着想……”姬野平道:“我怎么不着想,我拼命又是为了谁,我,,”方枕诺挥手截住:“现在不是争这些的时候,我问你,到洪湖接应你的弟兄们呢,”姬野平放眼环扫尸体:“……都在这了,”
方枕诺:“怎么会,”转头看了一圈,又问:“朱情、龙波树和虎耀亭呢,你们……不是分兵,”
风鸿野代答道:“朱情为保护阁主被弩箭射死,龙帝中了秦家血蛛网上的毒,也在调弦口毙命,虎爷带两个随从去了古田,”见方枕诺向江晚的尸体看去,又补充道:“昨晚我们和康怀的人激战正酣,老……云边清这厮独驾小船冲进來,说是从君山逃出至此,后面还有东厂人在追他,阁主信了这话,结果他却在背后暗算阁主,亏得江先生……”旁边“吭吭”声响,令他叙述中断,,是姬野平不住在以拳击额。
方枕诺明白:从君山出來的时候江晚身上就带伤极重,显然昨夜大伙围斗康怀时,他并沒有加入战团,所以云边清刺杀姬野平时,他能瞧得清楚,并为之挡了一剑,之前看到只有楚原、胡风他们合击康怀,而姬野平却拼命追杀云边清,想必就是这个缘故。
此处距离汉口并不算远,周边乡镇繁华,守军闻讯聚集扑來威胁极大,聚豪阁双君若存其一,不至于在受到前后夹击的情况下还在江面上和对方缠斗、天光大亮仍不知抽身,卢泰亨等人指挥作战经验丰富,大概也有过提醒,只不过姬野平因江晚的事发了疯,必然是油盐不进……一种强烈的宿命感涌上心头,令他不愿再多想下去,眉色凝起道:“事到如今,别的都先搁下,重要的是现在怎么办,”
姬野平道:“还怎么办,冲上去,能杀几个是几个,大不了死在一起,”
话犹未了,被方枕诺一把揪住领子,“呯、啪”两个嘴巴,,姬野平猝不及防,被打愣了,手中人头滚落,,拖转过來对着官军方向,指道:“你看看,你睁大眼睛看看,那乌油油拉着火绳的是什么,那黑洞洞架在瞭口的又是什么,”跟着又“啪”地一个耳光,将他的头扇转回來,对着周围这一圈浑身是血的人们:“燕老把这么多弟兄交给你,就是为了跟你一起送死,”
人们眼中的方枕诺一向是从从容容、笑笑呵呵,从來沒见过他如此行径,一时目瞪口呆,都被镇住。
方枕诺捡起那颗老人头颅,攮在姬野平胸口,探起身眼对眼地将声音压至极低,切齿般道:“这人虽非瞿老,然而你可曾想过他也是一个人,他又是为了谁,”
“军师,”风鸿野轻唤了一声,卢泰亨几人也都前迈两步,带着期望和信任看过來。
姬野平手捧人头,嘴唇哆嗦几下,抿住,道:“小方,你说吧,划出道來我就走,大伙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