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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日头渐高。天色已然大亮。方枕诺掩灭炭火。收捡骨殖到湖边抛洒。回來时院中无人。屋里传出翻箱倒柜声音。他也不过去察看。只在院中相候。
过了一阵。云边清转回门边。跐着门槛笑道:“好兄弟。事事都走在前头。”
方枕诺一副不解其意的样子。
见他如此。云边清眼底便又翻起笑來:“兄弟又何必装假呢。你來得早。游老的武功秘本自然也是被你收去。我这儿乱翻乱找的。你倒看笑话。”说话时往前迈了一步。跨过门槛。身上微具蓄势之形。
方枕诺一无所觉般地失笑道:“我师与游老换过艺。他的功夫都在我身上。又用得着什么秘本。”
云边清脚步定住。刚才趁找东西这会儿体会身上。一切已恢复正常。说明解药应不是假的。动起手來至少不吃暗亏。但自打方枕诺进聚豪阁以來。还从未见他与人交手。李摸雷与游老齐名。此人既是李摸雷的徒弟。功力上只怕未必比江晚他们差了。正在犹疑之际。只听得院外步音杂乱。有人喊道:“有说话声。”“这院有人。”“包抄。”“包抄。”
片刻之间。门口压弓、墙头上人。官军将洗涛庐围了个水泄不通。
云边清忙大张双臂喝道:“别动手。大家自己人。”
“刷啦”门口弓手一分。曾仕权带领两队干事阔步而入。眼睛在院中略扫一圈。斜斜方枕诺。又瞧瞧云边清。把头一摆。手下各执刀枪。一拥而上。云边清变色忙阻道:“曾掌爷。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哼。”曾仕权道:“你假传消息稳住我们。却让姬野平一伙趁机突围。这算盘打得可挺好呢。”
云边清忙道:“掌爷不可误会。这事原也出乎我的意料。”将方枕诺如何有意投诚、如何把自己支开、如何骗姬野平一伙去打调弦、刚才又如何跟自己消弭误会。现在已是一家人等事备细说了。最后又道:“掌爷。咱们两系人如何行事。你是最清楚不过的。这次督公不在沒有办法。但代号暗语我已和你确认过了。决然假不了。今天这事确实出了岔子。总归要我负责。但一码是一码。身份的问題绝不能含糊。你若还信不过我。咱们一起到督公面前对质便是。”
曾仕权冷眼瞄着他:“怎么。刚上完一回当。你还想赚我二次。像你这种臭狗莫说是乱叫冲撞。就是让督公闻着你身上一点味儿。也是我天大的罪过儿。”眼往左右一递:“还不动手。”
干事们又往前压。云边清还要再辩。方枕诺却在旁笑了起來。说道:“人传东厂其它几位档头都是真才实干。曾三档头却是欺上压下、不入流的货色。看來倒真不是空穴來风呢。云兄。你潜在聚豪阁多年。劳苦功高。这趟小小失手。责任也都在小弟身上。丝毫不干你的事。如今曾掌爷这么做。无非是又犯了嫉贤妒能的老毛病。枝芽未冒。先剪了再说。这样一來。全歼姬野平一伙的功劳也都是他的了。既然人家已铁了心要治你。咱们又何必再和他争辩呢。”
官场上明是这回事也要让三分情面。这番话直接來个大揭盖。一点回旋余地不留。不动手也要逼得动手了。云边清正着急间。不料曾仕权呵呵一笑。使个眼色。干事们反倒退开了些。他扬起下颌來。眯起眼睛瞧了方枕诺一会儿。对他这好整以暇的姿态似乎还很欣赏。笑道:“好小子。细皮嫩肉的。刀剑加身还敢侃侃而谈。胆色倒是不错啊。”
方枕诺道:“有胆子不如有脑子。有脑子自然有胆子。”
“好。”曾仕权笑将双掌轻轻一拍:“我就爱听你们年青人说话。有朝气。这叫一个冲。呵呵呵呵。不过呀。这脑子一灵啊。想的事情就多。想的事多。就不容易管住这张嘴了。祸是向从口出。可要当心哟。”
方枕诺笑道:“祸从口出。祸就走了。我自然无祸。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可怕的是有些人。病存在心里。要吐却吐不出來。别人兜腹一拳原属好意。却又被他当做坏心。”
曾仕权道:“打得太狠。伤筋动骨的。那么好心坏心。可也就难说了。”
方枕诺笑道:“听说掌爷通晓歧黄之道。那么想必也知道‘陈痾应下猛药’的道理。人病得久了。也会迟钝。容易把安慰的话当作诊断结果來听。更何况人心难测。身边的丫环。可能早伺候腻了盼着他死。來看望的亲属。也可能等着分他的家。这样一來。欺哄的虚言、顺情的好话就像刨花一样塞满了他的耳朵。若沒有一个人能震聋发聩地吼他一下。也许他就会这样在温水里渐渐睡去。要永远地闭上眼了。”
曾仕权听完这话。眼睛上上下下在他身上走。相了半晌。哈哈一笑道:“好。好。枝头飞來金丝鸟。陈年老燕也归巢。看來厂里这回要好好庆贺一番了。”作个手势。。周围干事、军卒们都将兵刃放低。另有人到四处搜看。
云边清明白他这不是真转了念头。而是因为周围眼目太多。那些干事们虽然是他的亲信。难保其中沒有二心。东厂不同别处。方枕诺当众已经把话捅开。若再行加害。消息一旦传进督公耳里。他就要吃不了兜着走。此时此刻。危机虽然过去大半。却也不能说完全解除。忙躬身陪笑拱手:“掌爷这趟横扫洞庭。轻取君山。更拿下火黎孤温和索南嘉措两大外族宗教首领。要论功劳。自然也是以掌爷为大。”
忽听不知是谁喊了句:“掌爷。这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