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后招。反而对咱们不利。”冯泉晓微怔之下点了点头:“是。”方枕诺道:“形势有变。我回君山期间。西边之事由你暂代。一切务要仔细。”冯泉晓向旁边的卢、余二人扫了一眼。自己一直不大服这小军师号令。论听话程度。这二人远比自己为强。却不想这当口方枕诺居然肯用自己。凝眉道:“军师……”方枕诺一笑伸手。在他大臂上握了一握。身子贴近时口唇轻动。低低说了两句。冯泉晓抬头看他。眼露惊异之色。见方枕诺冲自己点着头。表情坚决凝定。当下拱手领命不再多言。也不用小船。转身疾奔两步。一个猛子扎入江中。转眼间便瞧不见了。
常思豪手抚船栏望着涛涛江水。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方兄。刚才那水寨也是你们的地盘。冯泉晓又怎知道我坐着奇相元珠号东來呢。”
一阵秋风扫过江面。方枕诺呵呵一笑。迎风负手。袖带飘摇。常思豪见一只大手印红通通的印在他的细白脖子上面。正是自己掐的。心里倒有些过意不去。寻思:“李摸雷既是白莲十四剑雄之一。又与游老、燕老他们齐名。怎地他这弟子好像沒半点武功。我在厅中出手捉他之时。他居然一点反应也沒有。倒不像是装的。”
方枕诺仰对云天红日。让江风爽着颈子。直吹得舒服够了。这才转过身子。靠在船栏上。笑问道:“听说秦家在山西大张旗鼓。将战力扩充到了三四万。不知可有此事。”
常思豪道:“我向在京师。沒回去过。也听说有这回事。具体数字。可就说不准了。”
方枕诺笑着移开了目光。常思豪略沉一下。已明其意:在外人看來。自己是秦家核心人物。对一切都该了如指掌。这话让方枕诺听了。多半显得有些不尽不实。然而自己说的偏又沒假。信与不信。那也只好由他。只见方枕诺道:“士别三日要刮目相看哪。别家拼命扩充人手。我们可也不能闲着。自打在下做了这军师的职位。就着手沿江西进。如今三峡之外。两岸英雄。大多都已归属麾下。预计在明春之前。更可在川中扎好根基。”
常思豪心想:聚豪阁人的确不少。可是如此拉长阵线。势必分散力量。自打朱情江晚大闹东厂。局面早已变得无比紧张。你不带着阁众加紧防备官军。反而大举西进加力扩张。行事未免太张狂离谱。然而一來与他尚不熟悉。二來心里已打定主意。一切等见了姬野平后再说。因此也不再深言。
方枕诺道:“前些日我派冯泉晓到万州与些江湖朋友提前照会。谈些合作事宜。结果他在归途上瞧见了你。因此带人不动声色地坠在了后面。本來犹豫着想查个究竟。不想你在夔门遇险。力挽江舟。他便趁机使了个小坏。”说到这儿微微一笑:“常兄大人大量。不会记这个仇罢。”常思豪道:“怎么能呢。倒是在下出手粗鲁。方兄不要记恨在心才好。”方枕诺哈哈一笑:“常兄粗的恐怕不只是手哩。”常思豪想起自己骂人的话。脸上微红。却见对方一张手。掌心里亮出一个白色锦囊來。赶忙伸手向颈间一摸。果然自己所戴的已经不见。却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摘去的。讶然失色道:“方兄神手。不想功夫竟如此了得。”接过來瞧着他那笑眯眯的样子。更觉纳闷。问道:“你能摘得锦囊。便能摘我的脑袋。却为何在厅上毫不还手。任我捉走。”
方枕诺笑了:“小把戏而已。真打起來用不上的。常兄武功盖世。我这一个不慎。伤筋动骨可划不來。”常思豪缓缓摇头间。忽然想到:“他假意被擒。莫不是拿自个儿押了一宝。看我是否如小人般得势望形。自露实言吧。”方枕诺侧目瞧着他表情。哈哈大笑。道:“常兄可别多心哟。实不相瞒。这锦囊是我趁兄昏迷不醒时摘下來的。想和你逗个趣儿罢了。”常思豪闷闷盯着他。心想:“是这样才怪。”
一路上他和方枕诺聊天说话。发现此人虽然年轻。倒果然是博学多才。说得多了。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有人说关羽在许田想杀曹操。并不是为了什么兴复汉室。而是想讨个女人做小老婆。结果那女人被曹操要了。是不是真的。”
方枕诺笑了:“怎么想起问这个。”
常思豪道:“沒什么。别人给我讲。我不信。就想问问。”
方枕诺点点头:“历史上的关羽的确如此。但这并不奇怪。名实不符。原是历史常态。古人说‘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假使当年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话还只是说对了一半。活人行事固难捉摸。盖棺论定的。其实也只是盲人摸出來的象罢了。你这位朋友。看來是一个明理穷源、不肯盲信盲从的人。如今这年月里。倒不多见。不知他高名贵姓。枕诺倒是很想结识。和他聊聊。”
说完这话瞧着常思豪。却见他眼光直直地瞧着江岸。早不知神思转到哪里去了。
几天后船向南折。经调弦水道直入洞庭。到得湖面上时正值后晌。但只见秋阳下几缕桔光逐水。碧波上数剪帆影摇横。商船拖队如巡鸭过雁。渔舟百散似浮羽流珠。八百里洞庭水开天阔。鸟鸢飞翔。一派物华天宝景象。此时几叶银鱼也似小船自两翼芦港飘出。有意无意地向这边驶來。卢泰亨瞧见。知是自家巡游小队。从怀中掏出两面三角牙旗。左右上下地挥舞。那些小船一见是自己人的讯号。以旗语作答后闲闲分散开去。只留两条向奇相元珠号靠近。
方枕诺将余铁成唤过來低道:“兄弟这就下船去。传信告诉中下游各处留守兄弟全力收缩。跨江北上。将剩余人手迅速向洪湖东部集结。行动要隐蔽。”余铁成目有惊异之色。实在想不出把人都聚到江北的洪湖去干什么。方枕诺道:“不要多问了。”余铁成应声而下。卢泰亨瞧势头不对。早凑了过來。方枕诺道:“老哥到东北城陵矶水道。组织弟兄们装备好水靠、抓钩和锤凿等物。注意隐蔽。待到……”声音又复压低。卢泰亨听着频频点头。又有点不放心。道:“这就留下您自己……”方枕诺一笑摆手。卢泰亨飞身下船。
两艘小船划出韭叶儿般两条水线飘然而去。奇相元珠号继续向前。航行了约摸一顿饭功夫。前方一座大岛遥遥在水雾夕红之间朦胧现影。方枕诺在船头笑着指道:“那里便是君山了。”渐行渐近。岸边滩涂、岛上亭台楼阁都变得清晰可见。
想到马上就要和姬野平见面。常思豪倒有些紧张。心底暗祝最好传言是虚。这新一代的聚豪阁主别真的是汉奸才好。忽然又想起一奇怪事。问道:“姬野平是二哥。你自然是三弟。那么你们的大哥又是谁。”
方枕诺道:“自然是长孙阁主。”
常思豪道:“原來你们三个一起结的拜。”方枕诺摇头:“我來得太晚。并沒见过长孙阁主。结拜的时候也本來要尊姬野平为大哥。可是他硬要把长孙阁主排在前面。说是不管人在与不在。他永远都是我们的大哥。”
“唔……”常思豪眼映湖波。一时无语。
方枕诺挥旗发信。岛岬瞭望台上也有人挥旗作答。船只顺利通过。绕经一片绿意盎然的林岸。水汊里闪出一条小船。缓缓将奇相元珠号引入一个深港。
这港口两崖夹沟。蹄铁般嵌入陆地深处。当中是三条竖直宽阔、可容四车并过的水道。中间有两道长长的栈桥。形成一个“而”字。外抱两崖高达数丈。青石突露。上面如梯田般层层建有石筑工事堡垒。间以栈道相连。此时船速减至最低。在水道间缓缓前行。常思豪忽然感觉气氛不对。举目瞧去。只见岸头壕垒间人头攒动。不少武士弓背穿行。迅速凑集。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正对面打横的观水月台上更是密麻麻布满弓手。背后山林掩映之处。也隐约可见伏兵。张十三娘也警觉起來。凑近道:“侯爷。好像苗头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