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姑娘,即便对雪崖公子如何敬畏,她也清楚记得自己的身份。所以她依然拦在了门口,垂首道:“公子恕罪,阁主现在……”
“让他进来吧。”门里面传来鸣音阁主懒洋洋的声音,青姑娘立刻闭了嘴,侧身让出了门口的路。
雪崖抬手推开门,进去之后反手撞上了门。
门板撞上门框,在青姑娘跟前发出一声沉重的响声。
房间里有些阴暗,鸣音阁主懒洋洋地躺在内室的地榻上,旁边还扔着一个酒壶,室内也弥漫着淡淡的酒气,显然是喝了不少酒。
看到雪崖进来,鸣音阁主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笑了笑道:“火气这么大,看来阮家那边不大顺利?”
雪崖并不理会他的调笑,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问道:“你做了什么?”
鸣音阁主抬手按了按眉心,慢悠悠地坐起身来,“什么我做了什么?”
雪崖轻哼一声道:“玄甲军暗中调了兵马入城,在城中各处紧要关头布防。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鸣音阁主打了个呵欠,才道:“就这?如今上雍皇城眼看着乱象丛生,玄甲军调兵入城不是理所当然的么?我先前就告诉你了,玄甲军和镇国军皆有异动,你不是说不用我管?”说到这里鸣音阁主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干脆坐起了身道:“玄甲军既是秘密入城,你是怎么这么快知道的?该不会是他们正好布置到你想要做什么的地方去了吧?”
雪崖不答,鸣音阁主却知道自己猜中了。
他笑眯眯地安慰道:“上雍就这么大,朝廷可能什么都缺但肯定不缺人,一个不小心撞上了也只能说明你运气不好,非战之罪,不必在意。”
雪崖垂眸看着他,“从一开始你对此事就十分懈怠,你根本不希望我们成功。”
鸣音阁主沉默了片刻,方才淡淡道:“我是鸣音阁主,跟你们原本就不是一路人,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师父早就叛出鸾仪司了,我也只想当个安安稳稳的生意人。我早就说过,我对你们那些事情不感兴趣。”
雪崖冷声道:“你说过你会帮我的。”
鸣音阁主道:“我帮你的还不够多么?说不定明天鸣音阁就能被朝廷给踏平了,我说什么了?雪崖,你帮过我,我当你是朋友。但是…你不觉得,你们那些所谓的谋划,都很荒谬吗?”
雪崖道:“我不觉得。”
闻言鸣音阁主似乎有些失望,又慢悠悠地躺了回去,道:“那我也没法子了,随便你怎么折腾,就算鸣音阁当真让人给平了,我就当报答你当年助我杀了那个老头子的谢礼了。”
雪崖俊美的眉宇间也隐隐带着几分失望,“我一直当你是唯一的朋友,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的。”
鸣音阁主笑道:“从来没理解过,鸾仪司的人都是疯子。虽然我师父也是个疯子,但显然连他也想离那群疯子远一些。我却一直当你是个正常人,我以前以为你只是想要报仇,如果你真的只是想要报复,就算搭上整个鸣音阁,我现在就去替你杀了阮廷。”
雪崖沉默不语,鸣音阁主轻笑了一声道:“雪崖,从当年你进入鸾仪司之后,你就再也不是阮家大公子了。你弄个假货在阮家做什么?你真的以为阮廷发现不了么?”
“够了!”雪崖冷声道:“我不想听你说废话,你到底跟谢衍说了什么?”
鸣音阁主眼睛微闪了一下,道:“没什么,交换了一下情报而已。”
“谢衍会跟你交换情报?”雪崖显然并不相信这个说辞。
鸣音阁主笑道:“只要有价值,无论是谁都可以交换情报。雪崖,停手吧,你们斗不过谢衍的。”
雪崖笑容清冷,“不试试你怎么知道?”
鸣音阁主收敛了笑容,冷冷道:“从头到尾,你们都被人利用了。你以为,锦鸾符真的是运气好才落到我们手里的么?还有白靖容,你以为她是碰巧知道锦鸾符的秘密的么?余沉在白靖容身边十几年,怎么偏巧这个时候就才被她知晓?”
雪崖神色平静,并不因为鸣音阁主的话而震惊。
只听他淡淡道:“这世上,谁不利用人?谁不被人利用?”
“所以,你早就知道这件事有人暗中做手脚?”鸣音阁主沉声道。
雪崖道:“我现在也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了。”
“……是谁?”鸣音阁主问道。
雪崖淡然道:“这都不重要,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房间里沉默了良久,鸣音阁主方才轻叹了口气道:“罢了,你走吧,爱干什么干什么去。”
雪崖看了他一眼道:“阿稷,我一直当你是挚友,这是最后一次。别让我知道,你暗中还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鸣音阁主沉默不语,雪崖也不再管他转身走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青姑娘匆匆推门进来跪坐在鸣音阁主身边低声道:“阁主,雪崖公子换了阁中的人。”
鸣音阁主问道:“多少?”
青姑娘迟疑了一下,“除了这里,其余全部都……”
鸣音阁主嗤笑了一声,挥了挥手,宽大的袖摆搭在了他的脸上将整张脸都遮了起来,“随他吧。”
“可是,阁主……”青姑娘有些忧心地道。
鸣音阁主道:“当年若不是有他相助,哪里有这几年的逍遥自在?鸣音阁本就有他的一份,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青姑娘也不再说话,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惆怅和无奈。
如果雪崖公子只是雪崖公子该多好?
虽然一直都知道事实并不如此,但这几年下来,她真的几乎要忘记雪崖公子原本的身份和来鸣音阁的目的了。
然而,梦终究只是梦,不能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