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观天象,见六宫阴云罩顶,微臣便一直心怀不安,那一日见这帐钩形制有些古怪,突发奇想,冒险一查,不想却查出了端倪,故臣今日斗胆觐见,乞请陛下恕微臣不敬之罪。”
说着便深深埋首,伏地请罪。
建昭帝面无表情。
那四枚帐钩,的确是他赏给徐玠的。
前些时,徐玠进宫献上新茶,恰逢底下人送上一小匣帐钩,四种花色、每样一枚,原是请他赏鉴挑选的,他便顺手赏给徐玠拿去玩,却不想,赏出了大问题。
若换作一年前,徐玠说出这番话来,他必会起疑。
可是,这一年多来,西边那位的一举一动,皆被他看在眼里,由不得他不去相信眼前少年所言。
看起来,那位王爷,终于坐不住了。
定定地看着那珐琅盒,良久后,建昭帝蓦地“呵呵”笑了起来。
寂静且空阔的殿宇中,这低笑声听来很有几分瘆人。
东平郡王头垂得几乎贴地,恨不能把整个身子缩起来。
这一刻,他对徐玠是极其埋怨的,怨这孩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要知道,诚王的封地便挨着西域,若骑上快马,从诚王府至两国边境,半日即可抵达。
而徐玠方才说的这劳什子药粉,便是从西域来的。
这用脚后跟儿也能猜着,此事必是诚王捣鬼无疑。
如此一想,东平郡王便觉着后脖梗子有点儿发凉。
诚王、东平郡王,以及京里的这些个大小王爷,最忌讳的,便是这等事。
诚王好死不死拿什么药粉祸害后宫,哪怕如今并无实证,可陛下在上,还需要实证么?
最可恨的是,这诚王一个人想死,怎么死不成?却偏要带累得他们这些王也跟着倒霉。
再一想,这事儿竟是徐玠捅出来的,东平郡王简直恨得牙痒,若非陛下在前,他准定一个窝心脚踹上去。
此事多么凶险,又是多么地招忌讳,这老五到底知道不知道?换作旁人,躲还来不及呢,他倒好,巴巴地还把东西给捧到了陛下跟前。
正所谓人在家中坐,事从天上来,虽然此事与东平郡王府无关,可就怕陛下一个迁怒,把他们这些王都给一锅端了。
念及此,东平郡王越发汗出如浆,帕子都擦不赢。
徐玠却像是对乃父所忧全然不顾,此时又道:“陛下,昨夜微臣忽有所感,遂起身卜了一卦,却是第二十三卦,剥卦。此卦五阴一阳,阳爻诚君子、阴爻乃小人。其六五象曰:以宫人宠,终无尤也;上九则象曰,君子得舆,民所载也。小人剥庐,终不可用也。”
他停了一息,语声越发萧瑟起来:“依微臣所见,既有小人,当顺势而止;六宫内闱,当除秽而还清。慎可也,行乃需,否则,大厦将倾、天穹将覆。”
再歇一拍,肃容续道:“陛下,微臣觉着,此时,正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