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听说贾敬的继室陈氏有孕,心道最小的孙女儿惜春也要来了,倒也欢喜。忽然听说贾蓉如同前世那般才十二岁就议亲,不由惊得一身冷汗,面上便是一沉。王夫人坐在下首,没曾留意贾母的眼神,便向那婆子笑道:“过两日亲自去府上给你们太太道喜。只是蓉哥儿将将十二岁,怎么就议亲了?就是由着他挑捡也还能挑个几年呢!这么一寻思,你们府上给蓉哥儿说的必定是百里挑一的好姑娘。”贾母见王夫人问了,定了定心神,端起茶水也向那婆子看去,又一边在心里暗衬,那秦业拉拢荣国府不成,总不至于连脸面也不要了,再上赶着去贴宁国府罢?
没想到那婆子满脸喜气道:“是工部营缮郎秦大人家的千金呢,听说最是娴熟贞静的,生的由齐整。”
贾母的手一颤,茶盏里的水便洒出去不少,一旁站着的琳琅忙抢了上去,嘴里只道:“老太太仔细茶水烫着。”
轻咳一声,贾母掩饰了自己的不自在,半真半假地向那婆子笑道:“蓉哥儿的媳妇,将来毕竟要做咱们贾氏一族的宗妇,你们敬老爷也太过草率了些。不是我拿大,虽说他身为一族之长,到底也要唤我一声婶娘的。往大了说,蓉哥儿的亲事也是事关宗族的大事,我竟一点风声也没听到。”
这话便说的有些重了,唬的那婆子忙跪倒在地,又磕头陈情:“老太太容禀,哥儿的婚事原不是我们老爷的主意,只是珍大爷说以前有那算卦的说了,哥儿体弱,命里该找个年岁大些的压一压,偏要结了这门亲事。又有南安郡王的王妃亲自在我们太太面前三番五次的要保媒,老爷没法子才依了的。只是这话不好让秦家知道,今日若不是见老太太怪罪,奴婢也万万不敢拿来说嘴。”
贾母闻言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儿,好一个珍大爷,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前程竟是将蓉哥儿的终身拿来做赌注,还搬出南安郡王来压自个儿的亲爹。难怪后来对惜春这个同父所出的妹妹如此冷淡,逢年过节也难得问候一句。又想起贾珍与秦可卿的腌臓事儿来,心里泛起一阵阵恶心。虽然不耻贾珍所作所为,贾母嘴里仍说道:“我不过是白说一句罢了,只求你们敬老爷看在我一片实心的份上别嗔着我多事就行。”
那婆子陪笑道:“老太太最是关心小辈的,有谁那样糊涂?”
邢夫人在一旁又问起陈氏吃了什么药,请了什么大夫,贾母知道她的心事,又欲将之前的话头岔过去,便笑道:“前一阵敏儿来信,说给外孙女儿取了乳名,唤作黛玉。又说那周嬷嬷精通药理,写了好些药方子过来。其中便有那保胎的方子,我让小丫头子抄一份给你带回去。”琳琅便唤鸳鸯准备纸墨,贾母笑道:“那鹦哥儿最是爱偷懒,偏叫她抄去。再抄两份助孕的单子给两个太太,抄不完不许吃饭。”又命琳琅带那婆子下去吃茶。
贾府的规矩,丫鬟中目不识丁者居多的。只是贾母毕竟好雅,房里众多丫环倒也都略略识得几个字。邢夫人便笑道:“老太太实在是会调理人,不说敏妹妹和大姑娘何等聪慧了,就连身边的丫头都这般出息。”
贾母听说,便拿眼看了邢夫人一眼笑道:“迎春如今也五岁了,你若是不嫌我老迈,我倒是想养个小孙女在身边呢。”
闻言邢夫人忙笑着应了,只说回去就将迎春的一应物品送来。含笑推了迎春一把道:“好孩子,可是你的福气到了,不求你能同你大姐姐那般出息,跟着老太太有你的好处呢。”又逗宝玉道:“你二姐姐可要在老太太院子里常住了,老太太疼二姐姐,宝玉吃醋不吃醋?”
迎春便端端正正给贾母磕了个头,宝玉如今还不满三岁,却也听得懂大人说话了。元春年纪大些,疼爱宝玉之余又想到自己再过一段日子便要入宫,来给贾母请安的时候便常带了书来想给宝玉启蒙。贾宝玉跟着迎春胡乱学识字不过是小孩子玩笑罢了,哪里听得懂那些子曰者也?更因为邢夫人这些年对迎春照顾有加,迎春虽然仍旧温柔好性儿,却不再向往常那般无趣呆板,带宝玉玩耍的时候处处包容忍让。所以比起元春这个严肃端庄的大姐姐,贾宝玉更喜欢大不了几岁的迎春。
听说自己喜欢的二姐姐也要留在祖母院子里了,宝玉笑嘻嘻拍手道:“二姐姐来住!宝玉的房子给姐姐!”又伸手拉迎春,软软糯糯的童音道:“我的桂花糖糕都给姐姐!不吃醋!”引得众人都笑了。
摆过午膳,邢夫人早令人将迎春的家常用得被褥衣裳送了过来,贾母便让琳琅在自己正房后面收拾出一个玲珑小巧的套间,让迎春同乳母丫鬟搬了进去。尚未安顿好,便有贾赦的心腹小厮来禀,说是东府的敬老爷之前在外书房同两位老爷谈了一上午,又一同用了午膳,现在要来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皱眉道:“敬哥儿怎么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了?早上来了不曾请安,这用了午膳才想起我这老太婆来,亏他还是个读书人!就说我吃罢午饭睡下了,让他改日再来!”
那小厮眼观鼻鼻观心,只是把眼睛往四下看了一看,见都是贾母身边的大丫头,才开口道:“也不知敬老爷今儿个是怎么了,来的时候满脸的不自在,奴才虽不知详情,但见用膳时敬老爷脸色很有些不好,恐是遇上了什么烦心的事。大老爷也说务必要请老太太过去一趟呢。”
贾母心中一动,想了一回,回身对琳琅道:“我正好也要问问这东府老爷,是不是没将我这婶娘看在眼里!只是你们在旁,我若是说重了恐怕...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