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弄无悯不再说话,他转过身去,负手而立,让人看不见表情。猛地,他回身,同时已将右掌掌心对着有尾。殿中各位皆不敢做声,低头却往有尾处偷瞧,此时的有尾似觉突有一力隔空点在自己大椎穴上,然后顺着自己脊梁将每根椎骨都捏的粉碎。
初始,有尾咬紧下唇想要将这疼痛硬挺过去,但到后来,那痛已达极限反而失了感知,取而代之的,是麻木——有尾觉得浑身再无一丝气力,而自己的头脚躯干都慢慢感知不到..
殿中众人眼见有尾就这么倒在地上,面色苍白,竟是连出入的气儿都停了一般。
“师父,”苍文道,“有尾之罪,当受重罚。但您常说,妖亦生灵,可感可知,有苦有痛,您..”
弄无悯也不答话,已是果断收手。
“为师停下,并非因你求情。”弄无悯往前几步,坐在殿中正座上,“其惑术之能已被封入骨髓。之后若想再行此术,那夺魂冰魄将会先行刺入其肌理,如她吃痛停下,倒也罢了;若她还执迷继续此术,那夺魂冰魄刺破其皮,一旦从其骨脱出,到时她的骨头会登时碎裂。”
赤武弄丹闻听此言,不禁心忧,虽他们今次受有尾惑术所害,但想她孤苦无依,现却受此酷刑,心下着实不忍。
“你们退下吧。”弄无悯轻声说道。
苍文经此一变,心中不知对有尾到底怀着何种情愫,他虽为知日宫大弟子,却也不过是个年轻儿郎。他缓步向殿外退去,经过有尾身边,担忧、气恼、疼惜、怨怼,交织一处,竟催得他加快脚步,似想快些逃离这般困境。
“赤武,有尾当如何?”弄丹悄悄问道。
“我们暂且回去,师父自会安排。”赤武心中难安,但想着弄丹自是五味杂陈,不愿让其再添思虑。
殿中又再安静下来,弄无悯坐在高处,不再声。而有尾倒在地上,心中将弄无悯千刀万剐了多遍,却虚弱的不出一丝声响。
两人似都感觉不到对方存在,就如此静默相对。
也不知过了多久,弄无悯轻轻击了两下掌,殿外便应声飞入两只仙鹤,每只均有一人多高。它们一声啼叫,径直落在了弄无悯身边左右两处。此时弄无悯朱唇微启,却不知是在念咒还是寻常说话,那两只仙鹤听着,点头似在应和。
有尾听得有响动,却连抬眼的力气也没有。她想着敌不动我不动,且就这么躺在殿上。正如此想着,却觉得有什么在自己身下力,在外力帮助下,有尾得以直起上身,见身边两鹤,各将自己的脖颈伸到她腋下,又用翅膀拨弄着抬起有尾身体搭在自己身上。于是乎,就见这两只仙鹤一左一右架起有尾,将翅膀平行搭成个台子,便将有尾扶出了殿。
两鹤将有尾缓缓送至敛光居,又将她小心翼翼扶到床上。离去前,一只又用喙衔住被角,替有尾盖了被子,这才双双飞走。
有尾还是有气无力,连抬抬手指都难。她想要昏昏睡去却总在即将入梦时被巨痛扰醒,如此反复,到最后却不知是晕了过去还是睡了过去。
有尾这一觉不知过了多久,忽而睁开了眼。她觉得腹中打鼓,饥肠辘辘,心下想着:也不知这么一来,还有没有人给自己按时送吃食。只是,现下这个样子,即使吃食送到门外,也无力自己取了来了。
少顷,有尾听得屋中又有响动,勉强再睁开眼,见一只仙鹤衔了只食盒缓缓走来,同至的,还有弄无悯。他倒还是步态从容,云淡风轻。
那鹤将食盒往桌上一放,便冲着弄无悯啼叫一声。弄无悯冲其点点头,那鹤便一蹦一跳着退到一边。
弄无悯自行坐在桌旁,轻轻将食盒打开,从中取了只翡翠玉碗,还有只木勺,便慢慢走到有尾床边。
有尾想着:你施此辣手让我成了这般模样,现在来示好?一边想着,一边微微偏头转向里侧。
弄无悯见状,知她心有怨气,也不说话,就只是搅搅手中热粥,舀了一勺,便慢慢送至有尾口边。那米粥香气四溢,粥色清亮,有尾下意识抚了抚肚皮,既不看弄无悯,也不伸头去吃那米粥,反倒是将头又往后倚了倚,这方张开嘴。
弄无悯也不着恼,见有尾这般,便又微微倾身,将手中木勺稳稳往前一送,正好到了有尾口中。
这两人似是颇有默契,有尾刚将口中米粥吞下,弄无悯便将新的一勺轻轻送入其口。两人均不说话,却皆在心中计较为何对方一言不——弄无悯觉有尾受此屈辱,依她脾性,若非破口大骂,也要冷嘲热讽;而有尾却想弄无悯这般屈尊,总也该说些什么现其仙家气度,又或喋喋不休些大道理。两人心中这般想着,却依然各自沉默。
待米粥食毕,弄无悯便即时起身,刚想迈步,又轻轻提起被角为有尾掖了一掖。之后便让仙鹤衔了食盒,静默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