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真是十分欢喜:自小在长安生长,虽是养在深闺,但见识过的自家兄弟、表亲均是士族大家中顶顶出色的才俊,更是玉树琼枝般的人物。
本以为,那般的凤毛麟角都已见过,世上哪儿还能有更惹眼的不成?谁知,眼前居然真真儿还有一个——晋州城里人尽皆知的桃花公子。
桃花公子只闻其名不识其人,今儿可算是见着真身了。
刘眉心下欢喜,眼皮子却几乎不抬,只从汤盅的金边上悄悄溜出去瞧上一眼,真是个喜人的少年郎,虽不知夫君与他有什么恩怨,却不由自主觉得他值得老天好生对待。
见刘眉在这儿,赵紫骝便不能畅快落赵惊弦,有些话也不能叫她知道。瞧她将那甜汤喝了一半搁在桌上,便叫丫头赶紧把她领回去。
刘眉对他的计较也心知肚明,便顺了意思出去,扶着自己的陪嫁丫头绿槐刚刚走出几步,便见身后的门紧紧合上。俩人重又轻轻返身回来伏在窗边,身后几棵绿柳树大根深,十分稠密,将这一对主仆的身影儿遮个齐全,此刻专心听着里头的动静。
只听赵紫骝清了嗓子:“堂兄,别来无恙啊。”
不见对方答话,赵紫骝接着说道:“回来便回来,都是自己家。还要我支使几十个人去请,堂兄委实好大的架子。”
赵惊弦却怒骂:“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弄这些虚情假意的恶心谁!”
“虚情假意?”赵紫骝笑了:“堂兄莫不是误会了什么?我还得感激堂兄赠与财产之恩。倘若不是你慷慨,我怎能空手讨来这般大产业?”
刘眉闻言心头一惊:这般说来,丈夫身家有些不清白?
果然,下一句便是赵惊弦吼着:“怨我眼瞎!怨我识人不清!白白信了你这人面兽心的东西!你霸占我赵家产业,少来这般假惺惺装人样!”——原来是这样。
刘眉很是为赵惊弦难受。
“饶你几十年,便当你还有本事拿回去不成?没用,始终是没用。所以从一开始算计到现在,你每一回的举动都叫我十分称心。还没使上二分力,你却已经成了手下败将,连点快意都不曾得。”
“我错信了!是我无能,现下不能报此大仇!终有一日,终有一日,你可千万别叫我寻着个时机!我翻身之日便是同你算账之时!”此话恨意滔天,说得咬牙切齿,柳眉已经想见他如何怒目圆睁的模样。
偏巧,此刻夜了有只老鸹栖在枝头几声号叫,号得众人蓦地胆边生寒,房内烛影幢幢,赵惊弦挺立的身子映在窗纸上扭曲夸大,外头瞧去活似猛鬼夜叉。
赵紫骝原本不怕什么,对赵惊弦这话也丝毫不放在心上,他打小也不曾有什么皇天后土、天地良心的说道,更没那些乱七八糟的敬畏之意,原本就是拿堂兄这话当个笑话听听,奈何偏巧那老鸹叫得很是凄厉,所以莫名居然心中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