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突然到访的父母,宋梅真的无法发自内心地欢迎,只是多年在外摸爬滚打,习惯了不喜形于色,不然,宋颖一行连假笑都看不到。
宋竹文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孩,又是老来子,从小就二老被捧在手心里,有什么好吃的,向来都先紧着他,而有什么脏活累活都是宋梅三姐妹去干。尽管宋梅比宋竹文还小两岁,却不得不在农忙的时候,在家照顾自己的哥哥,原因是宋竹文不想去田间,又不会做饭!让年幼的妹妹去照顾年长的哥哥,真是让村里所有人都笑掉大牙,但宋家二老却不以为意,依旧一意孤行。
宋文竹从小被宠着长大,哪里知道是非曲直,还总认为妹妹照顾他是应该的,甚至,在他心里,整个家的人宠着他,迁就他都是理所应当的。他的脾气越来越坏,只要他看上的东西,他总会用那套“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方法弄到手,并且屡试不爽,也不管那东西他用不用得上。
还记得那一年,冬天特别冷,雪连续下了半月,还不见停。虽然这场雪百年不遇,天也冷得让人坐在火堆前都会抖,但村里人都觉得没什么,反正冬天没有活计,可以不出门,整天待在家里,围在火边,应该没什么。山河村不兴睡炕,白天可以靠火御寒,可夜里除了跟睡在一起的人相拥取暖,别无他法。村里的牲口陆续被冻死,好多人也冻病了。见此情形,宋家二老赶紧挤出钱来,为家里的孩子每人做了一套棉衣御寒。
那时物资短缺,买不到花布,只好做了四件灰布棉衣。小孩长得快,宋家二老特地跟裁缝说要做大点,这样可以穿上好几年。宋竹文却不想穿这样的衣服,转身便将宋梅的棉衣据为己有,因为宋梅的衣服,他穿着刚好!
宋梅御寒的衣服被哥哥抢了,当即找来父亲主持公道,希望哥哥拿出自己的棉衣来交换,毕竟这么冷的天,保暖的被子都在父母房间,没有棉衣她真的可能会冻死。但宋竹文娇惯非常,哪里讲什么道理,每次父亲一提起这事,他便撒泼打诨,就是不把自己的棉衣让出来。他才不管这个经常照顾他的妹妹是死是活,他满脑子想的只有怎样把两件新衣据为己有。
宋梅多次讨要无果,夜里只能跟两个姐姐挤着,把薄薄的旧衣一层层穿在身上御寒。这件事在宋梅幼小的心灵上烙下了永久的伤疤,直到现在还无法释怀。在她可能冻死的情况下,父母竟然任由长她两岁的哥哥,将她的救命稻草夺走,这无异于为了宋竹文将她杀了呀!被这世上最亲的人抛弃,你叫她如何不痛心?你叫她如何不恨?你叫她如何释怀?
宋家所有的温暖都被宋竹文占据,姐妹三人都生活在一片冰冷的世界里,她们曾经约定,以后一定要早日离开这个家。两个姐姐选择的是早日嫁人,但她却背上行囊,远走他乡。谁说女子不如男,她偏要闯出一片天地,让父母看看。
头脑灵活的宋梅从不服输,她起初帮人打工,后来省下成本,开始做生意。也许是上辈子她受的苦太多,上天给予她补偿,从商以来,一路顺风顺水,趁势捞到不少油水。也正因为她有钱了,所以才能嫁在省城,这个在她看来很远,但又能让父母知道她消息的地方。
这次父母突然举家到访,多半还是为了她那个在省城的混蛋哥哥,才不会是为了专门来看她呢。
宋梅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另一幅做派,一个劲地说什么他们能来看她,是她一辈子都没想过的事情。这摆明了是在打宋家二老的脸嘛!话里话外都在说,你们肯定不是冲我来的,而是冲着那个行踪飘忽的哥哥来的。毕竟,两人同在省城,只有她才能找得到二老的宝贝疙瘩!
其实,宋梅真的误会了。虽说宋家二老来省城,确有来找宋竹文之意,但主要还是因为,家里有钱了,想来看看她过得好不好,如果她实在困难,便拿些钱,接济接济她。二老年纪大了,很多事情也想明白,悟通透了。
那时,他们觉得养儿防老,所以对宋竹文异常宠溺。可如今很明显,养儿子没什么用,还不如养个女儿来得孝顺。细思过往,他们觉得最对不起的,还是小女儿,所以就算他们看出她的笑容里毫无笑意、听出她话语中夹枪带棒,他们也没说什么。毕竟这是他们欠下的债,还得他们偿还。
宋颖看着爷爷奶奶和小姑的相处,只觉得无比尴尬,至于她和妈妈,直接被当成空气,无视了。
直到实在聊不下去,宋梅才话题一转,看着李玉雪笑道:“嫂子,这是哥哥的孩子吗?都这么大了!叫什么呀?”
虽然小姑问出关于她生世的问题,但宋颖并未受到干扰,眼尖看到小姑叫“嫂子”时眼底闪过的怜悯,心下一沉。看来,小姑知道些什么,不然又怎么会收起那副敷衍的神情,流露出同情之色。
李玉雪没注意到小姑子眼底的怜悯,更没听出话外之音,只是温柔地回答对方的问题。不善观察的她甚至没看到,宋梅已经用余光打量着宋颖,并没有听她说话。
宋颖一直躲在妈妈身后,进门后也坐在她旁边,与宋梅正好成一条直线。要不是她探出脑袋,宋梅还真没法看到她的脸。
宋颖毕竟才四岁,个子不高,进门的时候宋梅只看到个黑色的脑袋,如今得以窥见,却被她的绝世容颜惊到了。她才四岁,却出落得这般标志,肤如凝脂,吹弹可破,五官更是说不出的绝色,一个眼神便令她这个女人都差点沉迷其中,更别说那些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小小年纪便已如此倾国倾城,不知长大之后又会是怎样的祸国殃民呢?
宋梅不厚道地笑了,虽说宋家基因好,李玉雪长得也不差,但要说两人能生出这样天姿国色的美人,打死她都不信!一想到那个嚣张跋扈的哥哥,还沉浸在尽享齐人之福的美梦中,她就止不住地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