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还没来,唐城的心却已经乱了,谢波和刘山羊想尽了办法也要把自己留在二连,可这会刘山羊却在言语中暗示他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做逃兵,这让本就不情愿留在二连的唐城更加的心乱如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年轻的唐城有些不确定的看向刘山羊,想试着从刘山羊的面部表情看出点什么来,可惜刘山羊此时也是满脸的焦黑和污渍,唐城根本连刘山羊的表情都看不出来。
拂晓之后,一营的阵地迎来了少有的寂静,几乎阵地上所有的人都在抓紧时间休息,只有心怀疑虑的唐城没法合眼,反正自己左右无事,唐城干脆照老规矩盘腿坐在自己的掩体里开始拆卸擦拭自己的两支20响驳壳枪。拂晓前的那次日军进攻来的快退的也快,根本没有唐城和日军近身开火的机会,唐城最多就是用毛瑟步枪在日军撤退的时候打了两枪。
唐城当然不想死,其实战斗中出现逃跑者是常有的事,总有一些人承受不住战争的压力而成为逃兵。他们这些人逃离战场之后,会想法变卖掉自己的武器、军装、军鞋和身上所有和军队有关的物件,不过他们中的很多人要嘛死在敌人的枪炮下,要么是被己方督战的军官枪下,总之能活着逃离战场的逃兵只会是一少部分。
唐城在千灯镇和苏州见到的那些是溃兵,溃兵和逃兵不一样,溃兵虽说也脱离了战场,可他们会寻找到自己原来的部队重新参加战斗。而逃兵却是可耻的,他们可能会脱下军装混入百姓的行列里逃之夭夭从此不再战斗,也可能等他们花完了变卖武器换来的银钱之后,再重新加入另一支部队,等待着再次成为逃兵变卖武器换钱的机会。
唐城从心底里就打消了逃跑做逃兵的打算,何况就算他侥幸逃离战场活了下来,他又该如何掩饰自己逃兵身份并且活下去“现在这个看着炼狱般的战场反而成了他眼下最好的选择,只要坚持过三天,二连就会被重新换防回城里,南京城i毕竟比起外面要安全些,况且九斤还被留在了城里的救护站里。
擦拭好自己的两支驳壳枪,无所事事的唐城有摆弄起了自己那支毛瑟步枪,步枪的标尺仍然停留在200米的刻度上。唐城从口袋里翻出接连几场战斗存下来的子弹,数出五发填入弹仓,然后假意扣下扳机、拉枪栓、退出子弹、推动枪栓复位,扣动扳机、拉枪栓、退子弹,如此不断的重复着射击动作,将心中的恐惧、后怕、茫然等等全部寄托在自己的动作里,把想象中射出枪膛的子弹尽数射向阵地的前方。
200米和300米的区别,唐城以前是没有直观概念的,他只是从谢波那里得知毛瑟98k步枪的有效射程是800米。这个“有效射程”其实是指子弹的杀伤射程,受到风速、子弹自重等因素的影响,在距离超过500米的情况下,即便是狙击手也很难以准确地射中目标。而肉眼在这个距离内所看到的“人”仅仅是个模糊的轮廓,根本不像想象中的那样能够辨清高矮胖瘦、肤色甚至面孔。
四十几个小时,三次发生在白昼的战斗和一次发生在夜间的战斗,让唐城对200米这个距离有了新的认识。当敌方目标仅仅迈入600米距离时,守军仍是以迫击炮和重机枪火力实施拦截,300米才是轻机枪和步枪开始发挥威力的标尺,也许把敌人放近一些再打效果会更好。只是面对敌人汹涌澎湃的人海攻势,指挥一营的刘山羊压根没有那样的魄力。他们宁可多耗一些弹药,也要尽量拒敌于防线之前,因为现在的一营根本没有足够的兵力。
端着自己的毛瑟步枪摆弄了好一会,唐城才停了手,清晨的曙光是这样的柔和,泥土的味道甚至盖过了硝烟的余味和阵地上的血腥味。枪炮喊杀声仿佛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东西,耳边是如此安静,就连鸟叫声也听不到。鼻息里的血腥味让唐城心里明白自己仍置身于战壕之中,这里是战场,战斗仍会继续,死亡也仍会发生,只是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
踌躇了片刻,唐城用僵硬酸麻的双手努力支起身子,斜斜靠着战壕壁坐起,唐城环视周围,许多士兵就裹着衣物蜷睡在战壕里。看看那些缩成一团睡的正香的家伙们,唐城很是羡慕,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中裹着薄薄的冬装就能入睡,换做唐城根本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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