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船要起锚了,小心安全!”苏小曼焦急地喊着,苍白的俏脸升起一抹红晕:“我父亲还在使馆区,那里的情况很糟糕,他的军队还在抵抗,我不能丢下父亲一个人!”
“城里很危险——你一个人去我怎么放心?”宋远航焦急道:“我们好不容易才聚到了一起……”
“远航,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父亲率领他的部队在城里战斗,作为他的女儿我怎么能顺江而下独自逃生?百善孝为先,这个道理你不懂?”苏小曼激动得脸色微红:“你要牢记恩师的重托,一定要护卫国宝的安全,等打完这场仗,我会去徐州找你的,谁让我们生逢乱世。”
苏小曼掏出一支M1911半自动手枪抛到船上,宋远航笨手笨脚地接住枪,还想要跳下悬梯,却被楚长鸣一把拽回来:“宋专员,难道苏小姐说的不对吗?她为了父亲的安全才留下,而您要护卫国宝之安全!”
“小曼……”宋远航无助地望着码头上那个弱小的身影渐行渐远,心情如坠冰窟一般,无奈地自语着:“小曼……记住你说的话——我一定在徐州等你!”
一缕清泪已然成溪,短暂的战火中相聚让两位同窗相恋的爱人还没有来得及品味久别重逢的欣喜,分别便匆匆而至。苏小曼任由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她从来没有如此伤心地哭过——当她接到护送国宝的任务疏通各方关系的时候,没有想到与爱人见面竟然如此匆匆。
她要返回城里的使馆区,那里战事正酣,父亲正在忠实地履行着一名军人的责任,诚如方才她所言: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任何一个中国人都要有这种觉悟,无论是为国死战的士兵还是登船护送国宝的护卫者——他们无一不是在共赴国难!
“小曼!”宋远航抓着船舷,汽笛声瞬间淹没了他的无奈自语,轮船上下剧烈的颠簸着,缓缓驶离了码头。
雾锁江面,浩瀚东流。“太古号”轮船上挂着十几面大小不一的英国国旗,这是方便辨识之举,防止丧心病狂的日本航空兵误炸之用。就在太古号驶离码头之际,一阵激烈的枪声又传了过来,宋远航瞪着猩红的眼睛盯着码头,才发现码头上的难民正四散奔逃,不少人被迫跳江,更多的人被打死!
日军疯狂的扫射着手无寸铁的人群,那些期望从水路逃生的老百姓成为日军枪口下的冤魂。
“畜生——”宋远航眼见着码头上的惨烈一幕,不禁怒发冲冠双目赤红,抓起枪便向对岸射击,打得枪管冒气一片火光:“够日的畜生!”
所有在船上担负护卫国宝任务的军人们无不义愤填膺,怒视着码头上的暴行,恨不得重新杀回去跟日本人死战到底。楚长鸣按住宋远航手中的半自动手枪的套筒,一股皮肉焦糊的味道瞬间钻到宋远航的鼻子。
“日本人罪恶滔天,天理难容!”楚长鸣怒视着码头,眼睛喷火一般:“我等当以救图存亡为己任,记住今日下关码头这笔血债,待完成护送任务杀回南京城,誓与倭寇死战到底!”
周围的军人都是宪兵团的,他们没有直接参与保卫南京城垣的战斗,但作为一名军人面对日军的暴行已经忍无可忍,如果不是身负护卫之责,他们不可能登上“太古号”,更不可能苟且偷生!
“誓与倭寇死战到底!”甲板上的中国军人们群情激愤,吼声震天,他们胸中的愤怒无以复加,这笔血债一定要日寇加倍偿还!
楚长鸣紧咬牙关,面无表情地摆摆手一字一顿地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从现在开始我们要记下血仇,誓死保护宋专员和国宝安全,谁要是有私心杂念别怪姓楚的翻脸不认人!”
宋远航被眼前这一幕所感染,他虽然走南闯北多年,也历经过许多磨难,但没有任何一次能与今天相提并论。当战争真无切真地在他身边时,那种掩藏在内心深处的仇恨被彻底激发出来,日军暴行已经在他的心里砍下深深的伤口,伤口在流血。
正当“太古号”驶离码头顺江而下之际,天空中突然出现了几架日军飞机,围着轮船上空盘旋,发动机发出的轰鸣声淹没了甲板上的躁动的声音。宋远航胆战心惊地望着阴霾之下盘旋的战机,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他们敢轰炸外国轮船吗?”
“不好说!”楚长鸣望了一眼在风中飘荡的十几面英国国旗,他的担忧少了些许,毕竟这是一艘正宗的英国游轮,日军如果要当真轰炸的话,将会遭致英国在内的外国人的一致桃伐。但如果日本人向不折手段地想得到这批国宝的话,也可能不惜任何代价。
从九一八事变到卢沟桥事变,日本人毫无顾忌,他们是一群嗜血成性的畜生,为了达到占领中国的目的不惜任何代价。
当下之中国,已无任何退路可言。淞沪会战之时,蒋介石还妄想通过德国调停以苟安,导致丧失了主动反击压制日军的机会,淞沪血战的销焰未散,门户洞开的首都南京便惨遭毒手,而蒋本人携那些纸上谈兵的大员们逃到武汉,六朝古都顿时陷入一片血色之中。
日军的几架飞机很显然看清了“太古号”上的英国国旗,盘旋了几圈之后才不甘心地飞远,甲板上的人群才松下一口气,大有躲过一劫的侥幸块感,所有中国军人们望着江上的雾气,没有一个人为逃离了南京炼狱而感到窃喜的,反而都沉默地望着天空,乌云遮住了阳光,回望南京城上空的硝烟正浓,前途变得渺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