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小六指终究是郭学士的后人。”妥欢帖木儿非常痛快地承认了妻子的见解,笑着点头。
夫妻二人都知道,如果沒有皇家作坊里的那六千多张新式人力腰机,日夜不停地织纱成布,皇家私库里边不可能出现如此多的盈余,此外,由六指神童郭恕仿制的水力纱机,秋天的时候在桑干河两岸也大展神威,非但能纺棉纱和麻纱,经过细心调整后,还能将羊毛纺成粗线,如此一來,牧场中所产的羊毛,就不光是用來擀毡子,而是能像棉花一样纺织成布,质地丝毫不比大食人从海上贩过來的毛布差,成倍则不足其售价的百分之一。
所以今年入秋之后,尽管市面上的棉布和绸缎不停的落价,由皇家所控制的作坊和商号,还是大赚特赚,一些头脑机灵,心思活络的王公大臣们,也纷纷派出管家,与郭恕联系,试图从新兴产业中分一杯羹,在他们的联合推动下,一时间,大都、冀宁、真定等地昼夜织布声不断,带动得市面上其他行业,也一并欣欣向荣。
羊毛乃为世界上最最便宜低贱之物,往年大部分都要被扔掉,所以对于拥有众多牧场和庄园的显贵们來说,这东西等同于不需要任何成本的意外之财,纺纱机由水力推动,竖在桑干河两岸之后,也无需太多花销,只是水力织布机,到目前为止,六指神童郭恕还沒能仿制出來,但他带头仿制的人力腰机,度也是老式织布机的数倍。
反正众王公大臣家里,都有数不清的奴仆,每天只要给他们口饭吃,就能从早晨干到深夜,凭借人数上的优势,照样能织出成本低廉的布匹,跟顺着运河而來的淮布一较短长。
蒙古人是个擅长学习的民族,当年成吉思汗西征,就能从西域带回新式投石车和地狱火,所以当他们再一次现了敌人的长处后,就立刻不惜代价的进行偷师学艺,非但妥欢帖木儿夫妇和群臣们在努力偷学,民间也有无数有识之士在主动模仿淮扬,这是他们骨子里的自本能,虽然经历了七十余年的养尊处优之后,被消磨掉了大半儿,剩下的,依旧在挥着作用,让他们奋起直追,(注2)
短时间内,他们的追赶结果就是,国库空虚的危机,得到了极大的缓解,皇家和王公重臣家里,又变得宽裕了起來,御林军的武器和甲胄,得到了大量的补充,各地义勇的粮食补给,也逐渐得到了恢复。
虽然有人还在忧心忡忡地提醒,说织机与民争利,令普通人家女眷,再也不可能凭着一辆纺车和一架梭机帮助丈夫养家糊口,令大都和大都周围的城池街头,出现了越來越多的乞丐和流民,但他们的奏折,沒等抵达中书省,就已经变成了废纸,即便偶尔有漏网之鱼成功混到了妥欢帖木儿的案头,也被视作脱脱的余党在故意给朝廷添乱,得不到蒙元天子妥欢帖木儿的任何回应。
“朕不必非得依靠脱脱,照这样下去,不出两年,朕就能再度派出三十万大军,这一回朕要亲征,亲手把朱屠户的脑袋砍下來,告慰列祖列宗。”跟家人喝了几碗马奶酒之后,妥欢帖木儿拍打着太子爱猷识理达腊的后背,醉醺醺地展望,“到时候,你就留在大都城内监国,你要记得,朝政不能落入权臣之手,哪怕他是你的骨肉兄弟,也必须时刻提防,这人心啊,是天下最靠不住的东西。”
“谢父皇赐教。”爱猷识理达腊听得似懂非懂,却强装出一幅什么都明白的模样,用力点头。
他这番做作,当然瞒不过已经在位三十多年的妥欢帖木儿,于是,这位难得今日不想去采阴补阳的蒙元天子笑了笑,继续说道:“尽管汉人有许多毛病,但他们老祖宗的智慧,却不能小瞧,三国志里,鲁肃曾经劝过孙权一句话,说什么,群臣降得,唯独主公降不得,呵呵”
用目光示意奇皇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一边喝,一边笑着摇头,“群臣不过是皇家的伙计,赔光了东家的钱,还能换一家去干,说不定还能拿更高的薪水,甚至混个掌柜來当当,而皇家却是这江山的东家,如果蚀光了本钱,就屁都剩不下,所以,我的孩子,你一定得盯着手下的伙计和掌柜们,免得他们偷了你的钱,还把你当傻子糊弄。”
“啪。”一朵巨大的烟花在半空中绽放,落樱缤纷,照亮夫妻父子的眼睛。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各家寺院的钟声,同时响了起來。
新的一年到了,无分南北,这一刻,所有人目光中都充满了美好的期冀。
注1:朱大鹏的历史和政治都是体育老师教的,大伙别笑话他。
注2:投石机很早就在中原出现,但蒙古人使用的回回炮,射程和威力,都远远过了早期的投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