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家世受皇恩,无以为报。”红着脸和眼睛,桑哥失里郑重表态,“故而臣自开蒙之日起,便精习六艺,以待日后能报效国家。”
“甚好,甚好。”妥欢帖木儿欣慰地点点头,笑着接过话茬,“你既然有报国之志,朕岂能让你埋沒于案牍,今天朕让人宣你入宫,就是有事情要问你。”
“陛下尽管问,臣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桑哥失里立刻抬起头,两只眼睛中充满了建功立业的渴望。
“哈麻丞相怕耽误军机,所以特许云南、陕西、湖广三省,将钱粮都折了现银,运往答矢八都鲁帐下”为了表达自己的重视之意,妥欢帖木儿亲口将刚才跟哈麻两人谈论的话題,向桑哥失里低声重复。
桑哥失里听得极为认真,眼睛中不停地闪过道道精光,待妥欢帖木儿把整个事情陈述完后,稍做斟酌,便转身向哈麻施了礼,急切地询问:“丞相确定,让三省运往军前的是现银,而不是纸钞、绢麻等物。”
“当然。”哈麻被问得微微一愣,非常不满地回应,“军国重事,本相怎么可能准许他们用纸钞和绢麻來应付,。”
“晚辈并非质疑丞相,只是需要确认一下,以免做出错误判断,辜负了圣恩。”桑哥失里闻听,赶紧又给哈麻行了个礼,急切地解释。
“不用往纸钞上想了,你只管回答陛下,荆州那边的粮价如何,其他东西是不是也跟着涨起來便可。”哈麻依旧有点不高兴,看了桑哥失里一眼,低声提醒。
他今天是本着提携晚辈的心思,才给了桑格失里一个在皇帝面前表现的机会,谁料到此人是个愣头青,非但不知道感激,反而还当着皇帝的面儿,质疑起他的执政能力來,这让哈麻如何能够忍得,恨不能立刻就将桑哥失里赶出去,挽回自己在御前的能臣形象。
两个人在财货方面的造诣都很深,短短几句话,就将一个可能出现的疏漏排除在外,但妥欢帖木儿却听得满头雾水,敲了敲桌案,低声打断,“且住,哈麻、桑哥里失,你们两个刚才在说什么,军前之事,跟纸钞和桑麻又有了什么关系。”
“陛下恕罪,微臣刚才并非有意质疑丞相大人。”桑哥失里不敢怠慢,连忙将身体再度转向妥欢帖木儿,红着脸地解释,“因为脱脱变钞之事,我大元的交钞在民间,在民间已经很少有人敢用了,所以微臣才怕底下人胆大妄为,故意将该拨付军中的现银,拿交钞來应付。”
“陛下恕罪。”哈麻也转过头,耐心地补充,“微臣先前不提此事,是因为微臣已经一再重申,让地方上不得怠慢,所以,各省官吏应该沒那么大胆子阳奉阴违。”
“嗯,朕知道了,你们不必过多解释,朕知道这是谁的错。”妥欢帖木儿哼了一声,郁闷地摆手,变钞是前任丞相脱脱在他的支持下施行的一条重要新政,初衷乃是为国敛财,充盈日渐空虚的官库,谁料因为脱脱的无能,至正交钞颁行之后,竟然令纸钞彻底糜烂,五百贯纸钞拿到市面上,往往连一斗米都买不到。
“绢麻原本在民间,也可做钱币通用。”桑哥失里看了看妥欢帖木儿的脸色,继续解释,“但淮贼以水车纺线,以水车织布,导致绢麻的价格,一路走低,再拿去做现银抵账,则很难换回足够的米粮。”
“嗯,这个,朕也知道,哈麻不会这么笨,你继续说。”妥欢帖木儿看了他一眼,有些心虚地摆手。
不光是淮扬方面在用水力织布,在他和二皇后奇氏两个的支持下,郭守敬的后人六指郭恕,早就把淮扬那边的小型新式纺纱机和人力织布机给造了出來,如今大都城附近的几处皇庄里,每月都有大量的麻布、丝绸和棉布产出,所以京师附近绢麻价格越來越低的功劳,至少有皇家的一半儿,实在不能完全归咎到朱屠户的头上。
“是。”桑哥失里很是机灵,现妥欢帖木儿对桑麻的话題不太感兴趣,立刻将其一带而过,“那微臣就想再请教丞相,各省运往军前的现银,是番银、滇银还是陕西银子,是库银还是私家散碎银两,若是银子不够,可否用铜钱顶账。”
“这?”哈麻日理万机,哪可能顾得上这么多细节,愣了好一阵儿,才迟疑着回应,“有什么差别么,还不不都是现钱。”
“启禀陛下,启禀丞相,这其中差别甚大。”桑哥失里的声音明显变高,带着几分焦急的味道解释,“滇银和陕银,都产自咱们大元朝自己的银坑,成色上卡得极严,轻易做不了假,而番银,则是大食人从南洋运來,里边至少含了半成以上的锡和铅,同样一两银子,用滇银是十钱,用番银,只能算是九钱半,或者九钱上下,十万两运到军前,差得就是一万两。”本书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