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平话,如施耐庵《江湖豪客列传》,无名氏的《风尘奇侠》,周德信的《烟花洗墨录》等,虽然是诲淫诲盗,但读起來,却比老夫子所写的道德文章讨喜得多。
不过今天,妥欢帖木儿沒用任何人劝谏,就把杂学和平话两个专版放在了一边,目光死死盯在了头版下角的墨画上,是用雕版法套印的油墨画,单纯从技巧上而言,沒任何新奇之处,新奇的是,作画的匠人的本事高,居然在方寸之间,将当时的场景刻画了个淋漓尽致。
黄河北岸的脱脱弓着腰,显然是有求于人,而黄河南岸的朱屠户则倒昂挺胸,做智珠在握状,滔滔滚滚的河道中间,则是两艘交错而行的小船,一艘船上的人兴高采烈,另外一艘船上,却是低头耷拉脑袋,如丧考妣。
“咯咯,咯咯,咯咯”不知不觉中,妥欢帖木儿就将牙龈咬出了血來,有股腥腥的味道,从嘴角一直淌到嗓子眼儿,不用再看了,一幅雕版画,已经说明的全部问題,如果雕画的人,沒在近距离看到过脱脱,不可能刻得如此惟妙惟肖。
他私纵了敌军将领,他故意隐瞒败绩,他宣称接连攻克了徐州、睢宁和宿迁,捷报频传,他手下的将领,却被朱屠户抓去了一个又一个,到底是谁在欺君,还不一目了然么。
“皇上,皇上息怒,小心,小心中了朱屠户的反间计。”明明已经将脱脱推到悬崖边上,朴不花却突然又做起了好人,主动替对方分辨起來,“报纸上的东西,未必可全信,那朱屠户向來诡计多端,跟脱脱两个长时间分不出胜负,难免会用一些盘外招数。”
“嗯,你倒是谨慎。”妥欢帖木儿看了朴不花一眼,心中杀机滚滚,“除了这份报纸之外,你还知道些什么,赶紧一起说给朕听。”
“都是,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东西。”朴不花吓得缩了缩粗粗的脖颈,小心翼翼地回应,“说黄河决口之后,一共淹死了百姓七十余万,此外,还有两百余万流离失所,脱脱不准他们向北方逃难,刘福通那边也无暇收拢他们,导致很多人活活饿死在泥水里,即便是当地的大户人家,最后逃到淮安的,也十不存一。”
“嗯。”妥欢帖木儿皱了皱眉头,不予置评,朝廷不管,刘福通也不管,真正敞开了收容灾民的,只有淮扬,这朱屠户,倒是懂得收买人心,连任何机会都不放过。
可他的粮食从哪來,扬州城六十多万张嘴,已经足够他焦头烂额了,如果黄泛区再逃过去百余万,莫非他朱屠户真的能炼辟谷丹不成,给每名黔一粒,就能令对方一整年不用吃饭。
“还有就是几场水战了,朱贼仗着船坚炮利,以淮河、洪泽湖、黄河为凭借,阻挡官军,他们自己在报纸上吹嘘,说是每一仗都大获全胜,但老奴以为,他们却有打肿脸充胖子之嫌。”
“垂死挣扎而已。”妥欢帖木儿冷笑,心中却明白,报纸上的文字,未必是单纯在胡吹大气,否则的话,也解释不清楚,朱贼手里,怎么会俘虏了那么多有名有姓的官军裨将。
“还有就是,红巾贼毛贵带领麾下兵马去了濠州。”朴不花想了想,继续补充,“与郭子兴、孙德崖等贼一道据河死守,将察罕帖木儿麾下的义兵也给挡在淮河北面。”
“这是应有之事,毛贵那贼向來以顾全大局闻名,朱屠户在淮安跟脱脱杀得难解难分,他当然要顶到濠州去,好让朱屠户沒有后顾之忧。”妥欢帖木儿想了想,苦笑着点头。
贼人们尚知道齐心协力,反观朝廷这边,当臣子的却像防贼一样,防着自己这个皇上插手军务,这他奶奶的叫什么事情,枉你脱脱读了一肚子书,还被外边称为一代贤相,如果这样做都叫“贤”的话,曹操和王莽也可以被尊为圣人。
“还有一件事,老奴不知道是真是假。”朴不花又偷偷看了看妥欢帖木儿的脸色,继续低声补充。
“在哪,指出來给朕看。”妥欢帖木儿狠狠瞪了他一眼,大声命令,“别耍心眼儿,否则朕饶不了你。”
“是,是。”朴不花连连点头,撅着屁股,将另外一份报纸挑出來,送到妥欢帖木儿眼前,“这,这上面说,有个叫王宣的淮贼,趁着脱脱和朱屠户打成一团,无暇他顾的功夫,偷偷,偷偷带领一万多喽啰,渡河北上,打下了安东,然后又沿着沐阳、海宁等地一路向北,沿途官库里的夏粮,都被他洗劫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