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同其他各处城墙段上没力气逃走的守军,也将一大堆白色的布片,争先恐后地挑了起来。唯恐反应慢了,成为红巾军的泄目标。
“这,哼!”带队冲在最前方的傅有德钢刀虚劈,恨不能从地上拉起一个人来碎尸万段。
带队冲锋不是一件简单事儿,需要保持队伍的整体推进度,保持各兵种之间的有效配合,还需要考虑到守军可能进行的反扑。谁料想,他好不容易把这些工作全做仔细了,并且以最快度推进到了城墙坍塌处,结果却没遇到任何抵抗。就像轮着几千斤的大铁锤一锤子砸在了棉花上,甭提心里有多憋得慌了。
杀降,绝非一名真正的武将所为!而徐州红巾从芝麻李起义那时起,就没有杀降的传统。更何况眼下守军那幅窝囊样子,脑门子都磕出血来了,让他怎么可能还忍心脏了自己手?将钢刀在半空中接连虚劈了二三十下,最后狠狠吐出一口气,“呼!都他娘的让开。投降去找朱大总管。老子只管杀敌夺城!”
“是,将军!”城墙坍塌处的守军千夫长跪着将身体挪开了数尺,一边磕头一边大声回应。“将军,将军请进。县衙,县衙就在十字街口靠北位置。粮食,还有下个月的军饷,都在县库里边封着呢。您需要带路么?小的,小的跑得最快,可以马上带着您过去!”
“将军,将军请从正门入城!”在大门口跪着的赵肖立刻扭过头来,大声争竟,“下官,下官是宝应县的主簿。对,对城里再熟悉不过。下官,下官愿意替将军带路。带路将县衙拿下来!”
“哼?”傅有德犹豫了一下,拨转坐骑,走向城门。众宝应县的官吏见状,争先恐后地围上来,伸手替他和周围的几个亲兵拉缰绳,“将军,将军请走这边。小的,小的给您牵马。将军,小的路熟,保证将您带到”
“哼!”傅有德又鄙夷地在鼻孔里头哼了一声,终是耐不住众降官的热情。留下自己的副手带着一千弟兄接管城门,自己则带着麾下其他弟兄,顺着长长的街道径直向县衙开去。
沿途不断有来不及逃走的溃兵,纷纷跪在路边请降。傅有德看不起他们,也不搭理,直接让他们继续跪在那里等着朱大总管来收容。还有一些大侠小侠们扯了红布包住脑袋,冒充红巾军趁火打劫。这可是犯了傅有德的忌,直接命人抓住砍了,将血淋淋的脑袋挂在路边的树上,以儆效尤。同时,又分出几哨兵马,沿着街道和胡同来回巡视,见到有祸害百姓者,无论是溃兵还是地痞流氓,全都一刀了账。
在他的全力弹压下,城内的乱象很快就平息了下去。县衙和官库附近的溃兵也被驱散,大门二门都贴上了封条,留待朱八十一和毛贵两个入城后再行处理。当西面的城头又出现火烧云之时,整座城市已经顺利易主。走在街上的红巾将士们个个意犹未尽,一边张贴告示安抚百姓,一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白天时亲眼目睹的奇景。
“原来火药还可以这么用?老子今天可算开了眼界了。跟朱大总管比起来,大伙以前那种用法,简直就是败家子儿!”
“可不是么?以前咱们炸一堵城墙,少说也得两三千斤火药吧?还不一定炸得动。你看人家朱总管,总计才用了几百斤,就把城墙给炸出那么大的口子来!”
“那不完全是炸的吧,以前炸可不像这动静!”有人作战经验多,凭借记忆里模模糊糊的印象,感觉出这次的炸城的声响与先前大不相同。
“当然不完全是炸的。朱总管是什么人啊,那可是弥勒”将头侧开四下看了看,另一名来自徐州的士兵用极低的声音补充,“弥勒佛的肉身,你们知道么?去年差不多也是这时候,他老人家就用了两竹筒火药,就把兀剌不花给炸上天了。要我看,什么火药不火药都是障眼法儿,真正起作用的,还是他老人家的佛咒。”
“可不是么,要不他搭个台子干什么。那不就是诸葛亮先生借东风用的法台么?”
“对啊,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绝对,绝对是掩人耳目。真正的杀招,还是藏在朱大都督的手掌心里。别人,别人即便有了火药,肯定也学不来!”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不懂别吓咋呼!”旁边有个百夫长听大伙越说越不像话,竖起眼睛,大声呵斥。“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杀法。咱们赵总管以前炸城,虽然用火药多一些。可也没调大炮和抬枪助阵。而朱总管今天,光是炮弹恐怕就打了好几百,细算下来,未必比咱们赵总管省!”
“这,这,行,你说得对,你说得全对还不行么?”被呵斥的人心里不服气,嘴巴上却不愿让人抓住什么不尊重上司的把柄。转过脸去,悻悻地回应。
“不过话也说回来了,人家朱总管烧钱烧得起!”另外一个刚刚张贴完了安民告示的牌子头凑上前,笑着给大伙和稀泥,“咱们赵总管手里钱没朱总管宽裕,当然不能拿炮弹当石头往外扔。人家朱总管呢,守着一个大盐仓,不缺钱,自己又会造炮。所以就怎么宽裕怎么来!”
“嗯,这还像句人话!”争论的双方,都撇撇嘴,用力点头。
“唉,啥时候咱们赵总管手头,也像朱总管一样宽裕就好了。”还有人听了,低声长叹。
“这”一句话,彻底说到了大伙心里头。看看不远处盔明甲亮的淮安军,在看看自己身上的半旧的皮甲。众人忍不住摇头叹气。这人和人,这不能比啊。以前,大伙都是一个锅里抡马勺的,虽有差别,但没到让人眼红的地步。而如今,看看人家淮安军的,再看看自己唉,早知道这样,当初真该狠狠心,偷偷跟着朱总管的船队走了。也省得像现在这样,看着别人装备兵器干流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