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走过七座山呢?难道长着翅膀?小太监笑着补充说山头其实很矮,他从车的这头儿走到那头儿,仿佛这儿就是他原来所在村子的山头,他家的山头一样。他讲起第一次坐这火车的时候,还让机车头的鸣响给吓了一跳,一开始看着机车头烟筒往外冒烟,他们不但害怕,还担心会给煤烟熏着,但实际上火车跑起来之后,煤烟很快散去,并不呛人。不过为了保险起见,皇太后和皇帝坐进车厢时,窗帘子一般都是得挡上的,玻璃窗也大都合上。
二人聊了好一会儿,小太监告辞了,临走,张霈伦让他留下了名字:冉兴聪。
有了和小太监的这一番闲谈,张霈伦对这火车原先的恶感似乎一下子消失了,他不再看书,而是起身站在过道的窗边,看起了风景来。
他第一次领略到这车窗外风景的变化,是如何的美妙。
放眼望去,远方起伏的丘陵和精致山水,令他心旷神怡。山与水间,炊烟袅袅的小村庄,金色的阳光谨慎地好似不愿意就此扰乱这宁静的光景,真让人疑心是到了避世的桃花源。
张霈伦喜欢北方乡村的景象,尤其是京郊一带那些安祥的小村庄,掩映在山坡树丛之中,阗寂无人,平静,安祥,而且寂寞。这样的景象,未免让他生出“愿言蹑清风,高举寻吾契”之类的感慨。火车奔驰过那些广袤的原野,看静寂的村庄和阡陌小路,以及那些劳作的人们,他的脑子里竟然涌起关于草原的曲调来——悠远、平缓而沉郁。有时,张霈伦又似感到在御风而行,任两边的风景向身后飞驰,那些使他感动的景色,往往只是飞鸿一瞥,但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北方的大山绵延悠长,看一看那些绵亘的山脊,近处是深红,稍远是暗红,再远是褐色,更远是浅蓝,再远是淡淡的一抹灰色,更远便溶入了灰蓝的天幕之中。而这无穷的色彩不是单调的、互相分离的,它们随着山形的起伏和谐地交织在一起,而一个个安祥的村子便静静在躺在群山的臂弯之中。
第一次乘坐火车的张霈伦,终于体会到了,“世伯”李鸿章和那位被清流言官们恨之入骨的林义哲,为什么要一意促成铁路的修建了。
火车经过田野村庄的时候,张霈伦着意观察了一下那些看着车的农民,他惊异的发现,这些人看着火车,并没有惊恐害怕之意。
他们的眼神中,竟然充满了高兴和羡慕!
难道,士子们口口声声所说的“民意不从”,竟然是这个样子?
对于海军,张霈伦和“世伯”李绍泉及那位故去的年轻海军大臣林义哲看法一样,认为“海军乃当世之急务”,而对于李林二人极力要办的铁路,他却认为并不如海军优先。
但就在刚才,这个小太监的一番话,却令他的看法发生了转变。
一向关注民生,以儒家“经世济用”为圭皋的他,认为凡利民之举,无不可兴,而一个小太监都能感觉到铁路带来的便利,那还有什么理由去反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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