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九阿哥和斯杰潘回到家里。
今晚出了这么大的事,半个京城都被他们掀翻了,此刻事情终于结束,该死的已经死了,不该死的也救活了,每个人都疲惫得要命。
回来的车里,九阿哥抱着还在抽噎的斯杰潘,一声不响,像是抱着个宝物。
到家,他又命人烧热水,给斯杰潘沐浴更衣,这家伙今早明明是盛装出门赴宴,回来却脏得认不出,脸上被眼泪和灰尘弄得一道一道的,头发也凌乱不堪,袍子上都是泥土,还沾有刚刚的呕吐物……吴十七今天没跟了去,他隐约听说出了大事,又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事,此刻猛一看见斯杰潘这副德性回家来,顿时又是惊吓又是来气。
“你呀!别总给我们主子爷添乱成不成!”他私下里低声埋怨斯杰潘。
斯杰潘只低着头,不说话。
没想这话被一旁的九阿哥给听见了,他淡淡地说:“老吴,别怪他,不是他的错。”
斯杰潘却倔倔地抬起头:“是我的错。”
九阿哥狠狠瞪了他一眼,伸手一拽他:“去洗澡!”
望着他们走远,吴十七暗自叹了口气:自家主子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竟招惹上这么个命里天魔星!
一直到洗了澡,各自又换了衣裳,九阿哥这才让斯杰潘在榻上坐下来,他拿着一块干毛巾,仔细给斯杰潘擦着湿头发。
“这要是有个吹风机就好了。”他说。
“胤禟,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斯杰潘小声说。
九阿哥给他擦头发的手,停下来,却没有回答他。
过了好半天,他才听见九阿哥低低的声音:“往后,别这么轻易放弃我。”
斯杰潘眼眶一热,差点哭出来。
他抱住九阿哥,身上瑟瑟抖着:“对不起,我再不这么干了。”
九阿哥抚摸着他的背,他忽然轻声说:“今晚看见这些,你会不会怕我?”
斯杰潘呆了呆,他忙松开手:“怎么会呢?不会不会!”
九阿哥笑了笑:“真的不怕?”
斯杰潘吸了吸鼻子,他看着九阿哥的眼睛:“换了别人,我肯定吓得再不敢见他了。但那是对别人,不是对你。胤禟,我不会怕你的,我知道,你永远都不会对我做那样的事。”
九阿哥一颗心,这才轻轻放下来。
“你啊,从小就是天才儿童,脑子聪明,什么事你都最能耐,别人不方便指导你,更不敢给你提建议,生怕被你笑。你呢也学会了什么事儿都自己扛,不去向别人求助,有委屈也不和人说。但你没法做一辈子天才儿童呀,斯杰潘,这世上不是什么事你都能一个人搞定的,出路,也不是你自以为的那一条路,往后,再别这么逞强了。”
斯杰潘点点头。
九阿哥笑起来,他摸了摸斯杰潘的金发:“行了,头发干了,闹腾一宿,赶紧睡,明天还有一堆事儿呢。”
斯杰潘躺下来,他握着九阿哥的手,眼睛还瞧着九阿哥:“胤禟,要是……我是说如果,今晚没拿到解药,怎么办?”
九阿哥气得敲他的脑袋:“那我就牵着你去研究所,让你把俞谨连同那家伙的九族,都他妈吃光光!”
斯杰潘笑起来,这还真是九阿哥独有的报仇方式呢。
“嗯!到时候我一定听你的,胤禟,就算变成丧尸,我也会记得你是谁。”
九阿哥狠狠瞪了他一眼:“快睡!我数一二三!”
一秒钟之后,斯杰潘就睡着了。
九阿哥靠坐在他身边,却没有睡。今晚发生了太多事,他的精神受到太多的冲击,到现在也没法平静下来。
他到现在还记得下午那一幕,自己把那柄手枪甩出去的那一刻。
其实那一秒,行动快过了思维,他甚至都没回过神来,手就已经把枪给扔出去了。
就好像自保时的条件反射。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做。
就像他亲口和斯杰潘说的,他不能再杀他了,他已经接受了足够多的教训,他知道,如果踏错这一步,未来迎接他的究竟会是什么。
从前,他一直生活在黑暗里,虽然也常常觉得不对劲,但并不知所以然。后来,这个金发的傻大个儿像个易碎的灯笼,跌跌撞撞,阴差阳错闯进了他的生活,同时也照亮了这黑暗。
直至那时,九阿哥才恍然大悟,自己身处多么幽暗的深渊中。
不知道也罢了,明明知道,却亲手把这盏灯给熄灭,他未来的人生,就真的会陷入彻底的无望中。
好在他没那么做,好在,一切还来得及。
想及此,有一种微微涌动的欣慰,春潮般漫上九阿哥的心头:他今天做了最明智的选择,他亲手改变了宿命,挽救了自己。
是的,这甚至不全是为了斯杰潘,更多是为他自己。
他的人生,不再是那个看不见的上帝之手的玩物,他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次日午后,大家再度集中在雍王府。
昨晚的尸体,胤禛已经命人悄悄抬到城郊焚烧干净,今天一上午,王府都在洒扫清洁,因为那东西留下的气息恶臭难闻,高无庸不得不让人到处洒石灰,焚香驱散。而胤禛自己,则一早就进宫,他得将昨天的详情向康熙呈报。
“皇阿玛没说什么吧?”九阿哥问。
“还好,没说啥,也可能他就没怎么听懂,我只告诉他事情平息了,叫他安心就是。”胤禛停了停,“他又问了问弘历的情况。”
一说到弘历,九阿哥他们都想起来了。
“孩子的手怎么样?!有没有事?”
正这时,乳母抱着弘历走过来,胤禛起身接过孩子,他将儿子的小手掌翻开给他们看。
大家凑上前,一看之下,都默不作声!
弘历的两只小手,白白嫩嫩,一丝伤痕都没有!
九阿哥心想,果然!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真是……真是……”
十阿哥想说“见鬼”俩字,但他没好意思说出口。
亏得胤禛自己说:“真是见鬼,对吧?”
十阿哥坐下来,叹了口气:“这孩子,太不一般了。”
“万幸他这么不一般,昨天才救了我。”八阿哥说,“我有点想不明白,一开始,我看弘历像没事人儿似的,那表情活像是在看热闹,怎么后来心血来潮,要自己上场了呢?”
安德烈说:“一开始他看热闹,是因为确实没什么实质的伤害发生,他也不是太理解,咱们为什么非要阻拦那人给他注射药物。但是后来,他看见那人向八爷下手,他就发火了,因为对方损害了他的尊严,违背了他的意愿。”
“他有什么意愿?”
“不是要抱抱么?”安德烈笑起来,“八爷当时受伤,就没法抱他了。”
九阿哥叹道:“那家伙棋差一招,说来说去,他自己也小看了弘历。”
八阿哥却细细想了一遭:“我懂你的意思了,在弘历看来,我是他的,他不能允许别人对我动手动脚。”
安德烈点点头,他又指了指其他人:“不光八爷是他的,你们在座的所有人,也都是他的。确切地说,他不能允许有谁,在没有得到他授权的情况下,擅自对你们做任何事、从而导致他的意志无法实现。”
十阿哥不由扶额:“说得吓死人,除了抱抱亲亲,他还有什么伟大的意志啊?”
“眼下就这些吧?”安德烈想了想,“要喜欢他,和他说话,关注他,带他出去玩,给他好吃的……当然了,两岁孩子的愿望也就这些了,再过十年,可能会有更多的意愿冒出来。”
大家哭笑不得望着弘历,都觉得荒谬难言。可是小娃娃却全然不在意,弘历吮着自己的大拇指,笑眯眯地望着他们,就仿佛是在说:嗯,这个解说员说得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胤禛本想把弘历的大拇指拽出来,不让他吃手,但转念一想,手指头又能有多少细菌?昨晚那么可怕的毒药都不能拿弘历怎么着。
想到这儿,胤禛忽然问:“安德烈,如果昨天的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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