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张嘴乱说,差点害死了婆婆。”
从那后,周士文一直不喜欢周士义,甚至把周士义扫地出门时没露出任何同情,周士文眼中,黄菁菁比谁都重要,周士义身为儿子,不护着黄菁菁算了,还差点害得黄菁菁毁了清白。
肖氏恍然,“不曾想事实真的是这样。”
“人们只相信嗓门大的,哪会管内里的真实缘由,而且谁会相信一个乞讨的乞丐会救济婆婆他们,说了也没人信。”这点上,刘慧梅是佩服黄菁菁的,面对全村人的指指点点,她没有自暴自弃,而是活得愈发高调张扬,走路脚下都在生风,换作她,估计六神无主不知所措了。
古往今来,寡妇碍于名声自杀的例子不在少数,村里人老一辈的最喜欢说故事,她听得还少吗?
黄菁菁能在那样的情形下熬过去,还把周士文送去学堂,内心的坚忍强大,是她做不到的,肖氏也做不到。
“难怪听栓子喊得如此亲切,女婿知恩图报,你早些年受过的苦也算值了,你过得好,娘心里的愧疚便少些。”肖氏心下五味杂陈,思忖片刻,决定把那件事摊开说清楚,她不觉得对不起刘慧梅,她说的是实话,很多重男轻女的人家,要么把女儿卖了,要么把女儿当牲畜使唤,刘慧梅在娘家过的日子算好的了。
刘慧梅低着头,眼底神色不明,“娘用不着愧疚,小弟以后要给您养老,您偏心他是应该的。”
肖氏皱了皱眉,见刘慧梅这样,心知她是寒了心的,嫁出去的女儿终究是别人家的了,和婆婆关系再不好又怎样,婆婆稍微给点甜头,心思就偏了,她含辛茹苦这么多年,就稍微一件事没端平,感情就冷了。
日头升高,院外响起脚步声,肖氏转移了话题,“估计女婿他们回来了……”
“花爷爷,您太厉害了,这么多的鱼,一顿吃不完呢,花爷爷,您比我大伯还厉害……”桃花抓着老花的裤脚,看着串在竹篾上的鱼,兴奋不已。
栓子适时翻了个白眼,“当然那了,花爷爷长得好看,做什么都厉害。”
肖氏走出去,笑着和那人寒暄,“花兄弟,你们就回来了啊。”
话完,被阳光下的一张脸怔住了,那张脸,白得好像养尊处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容貌温和儒雅,就像,就像刘青到中年时会有的气质,又或者,刘青还不如他,肖氏脸莫名一阵滚烫,挥手扇了扇,随口道,“天可真热的,栓子,你们年纪小,别中暑了,你奶回来了吗?”
晌午了,周家下地干活的人还没回来,栓子说去喊刘氏回家做饭,也没见着刘氏人影,这一家子要给她们个下马威不成?
肖氏自认为自己满面春风,客气礼貌,但栓子只摇了摇头,男子更是无动于衷,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半推半就被栓子他们拉去灶房,很快就响起呲哩哗啦的水声,肖氏心头有些不悦,却没表现出来,和刘桩道,“还真不像乞丐,莫不是女婿认错了人?”
她年纪大了,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她不认为黄菁菁引狼入室,而是别有居心,这人周身气度不像村里人,黄菁菁见钱眼开,莫不是因为什么事讹诈上对方不成?
刘桩嗯哼声,“对吧,我就说不像乞丐了,姐夫向来稳重,应该不会胡说。”
母子二人嘀咕通,院门外总算传来黄菁菁的声音,只是语气听着令人不舒服,黄菁菁说,“哟,谁家的牛车啊,怎么还敢搁我家门口,大家伙瞧瞧,认不认识,畜生不好好拴着,跑到家门口作妖,我要做点什么不会骂我蛇蝎心肠吧。”
这会儿正是人多的时候,大家都从东边地里回村,听着话笑了起来,有知道原因的人道,“是你老大媳妇娘家人来了,早上栓子不是喊你了吗,多大年纪,就全忘了?对了,黄寡妇,老大媳妇娘家咋还来人呢,以为你们不走动了呢。”
肖氏心底涌上不好的感觉,然而她人在檐廊上,想捂住黄菁菁的嘴来不及了,只听黄菁菁大声道,“你不说我倒忘记了,还不是她害我家老大差点没了条命的事儿吗?我听着十里八村说我老寡妇如何如何刁难人,老大是咎由自取,心里翻江倒海的不痛快,稍微打听,才知是我那亲家搞的鬼,上回我不是去稻源村待了两天吗,她怕知道消息传到我耳朵里,来赔罪呢……”
说话的人恍然,“人咋那样了,把周大害成那样子,还有脸说人坏话,黄寡妇,周大亏得有你这样的娘,否则不知被人误会成什么样子呢,污蔑人也就三五句话,被污蔑的人可要说得口干舌燥才能洗清自己,其他村的人不知道内情,还不是越说越神乎……”
村子离得远,一件小事,传来传去就会传成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没经历过的人不知道,经历过的人深有体会。
“她真该给周大赔罪,黄寡妇你放心,我要遇着谁拿这事儿损周大的名声,一定出面帮周大说话。”
“对啊,都是一个村的,周大名声不好,对我们也不好。”
“是是是,是这样……”
众人纷纷同仇敌忾,黄菁菁的本意不过让他们明白,肖氏是来赔罪的,其他说法通通是子虚乌有,眼下能得他们的支持,再好不过。
她笑着一一感谢,完了,才端着木盆进屋。
身后跟着周士文周士武和刘氏两口子,见肖氏站在屋檐下,脸色有些苍白,她亲热的喊道,“亲家母,你来了啊,手里活多,不好耽误,赔罪的话,你可以来地里找老大啊……”
先发制人,黄菁菁可不傻,真有心赔罪,怎么也要见到周士文再说吧,他们倒好,跟走亲戚似的端着架子。
肖氏面色抽搐,原本想笑一笑,但看黄菁菁笑得欢实,她怎么都笑不出来。
黄菁菁走向竹竿,一一把里边的衣服拿起来,再拧一遍水,然后掀着肩膀的衣角,用力甩,随后摊开晾在竹竿上,嘴里自顾说着,“我问人打听过来了,村里人做错了事去赔罪,要么背着荆条负荆请罪,要么在饭桌上郑重赔罪,看亲家母的意思,是选择后者了,老三媳妇,去煮饭吧,别让亲家母等久了。”
刘氏得了黄菁菁吩咐,忙不跌点头。
肖氏僵着脸,想说点什么,又惧怕黄菁菁大声嚷嚷的性子,这种不光彩的事儿,自己心里清楚就是了,嚷嚷开名声受损的还是她们。
饭桌上,肖氏几乎是咬牙切齿说的话,刘桩则嬉皮笑脸,看来没当回事。
周士文不会为难她们,没有说什么就让她们坐下,黄菁菁坐在上首,专注的吃着饭,余光瞄着依旧慢条斯理的老花,他一如既往的沉默,握着勺子,垂着眼睑,修长的睫毛盖住了如死潭的眸子,麻木的重复着吃饭的动作,她就奇了怪了,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这般行尸走肉的活着。
和他一桌吃饭,全家人吃饭的速度都慢了下来,为了配合他,饭桌上就浪费了不少时间,这个习惯得改,定了定神,她挪开视线,想着无论如何要让他有活的欲望才行,跟个活死人似的不是法子。
见肖氏握着筷子不动,她故作咳嗽两声,道,“错了就要改,浪子回头金不换,我黄寡妇没念过书,但我大儿懂学问,你们哪,老老实实过日子,别成天想坑这个坑那个,老天看着呢,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好了,吃饭吧。”
她好像谆谆教诲的长者,说得肖氏面色赤红,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让黄菁菁骑到她头上教训她。
吃过饭她就要走,黄菁菁把一担子肉和米还给了他们,“虽说是赔罪的礼,但无功不受禄,你们拿走吧,我们缺什么会自己干活买,不肖想别人的。”
一句话甩给肖氏,肖氏咬着牙,很想质问上回黄菁菁让周士武两兄弟借她的名义赊账又怎么回事,真的是由着性子怎么高兴怎么来?
但想想还是算了,这门亲,往后走不走还不好说,黄菁菁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多说无益,叫刘桩挑着担子,除了给孩子的糖收了,其他黄菁菁全还了回来,穿过树林,遇着出门干活的人们,大家见他们牛车上装着肉和米,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是说黄寡妇见钱眼开吗,怎么把肉和米还回来了?”
“人黄寡妇不是拎不清的,一码归一码,哪能不给人活路啊,讹诈文莲还不是老赵伙同周二骗她银钱?”
“听你这么说,黄寡妇倒是个好人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肖氏低着头,一张脸彻底沉了下来,她算是明白黄菁菁的用意了,故意做给村里人看的。
赔罪之事落下帷幕,周士文去镇上做工,刘慧梅留在周家,再过十来日要拔秧苗栽进田里了,黄菁菁提及分锅之事,分了家,哪能成天像以前那样过日子,让周士武和周士仁回自己锅里做饭,刘慧梅跟着她,黄菁菁想了想如果他们去干活,可以帮忙照看栓子桃花她们。
老花在黄菁菁锅里,因着吃了几日的清粥,早上,黄菁菁给他煮了个鸡蛋,老花和刘慧梅一人一个,就三人坐在桌前,安静了很多,老花把鸡蛋推给黄菁菁,黄菁菁皱眉道,“怎么,怎么不会剥鸡蛋?成,我让栓子教你。”话落,就朝院子里喊了声栓子,栓子跑得飞快,到了门口,见桌上放着鸡蛋,双眼泛光,眼巴巴道,“奶,您喊我?”
“你花爷爷不会剥鸡蛋,你教教他。”
万年波澜不惊的脸有些丝情绪,不过一瞬即逝,黄菁菁没捕捉到,她的目的是让他有活下去的动力,当年的恩惠,加倍还钱也好,其他补偿方式也罢,她不会甩手不认账,但不愿意和一个活死人谈这些,家里养着个活死人,影响她心情,想她四十出头,减肥瘦身有效,努力一把,能当朵久开不谢的花,可不愿意和这种人为伍。
栓子乐呵的哎了声,踢着腿,双手趴着桌子迅速爬上凳子,看黄菁菁她们吃面疙瘩,馋得流口水,黄菁菁道,“你花爷爷吃完鸡蛋奶奶就给你盛面疙瘩。”
这可把栓子乐坏了,拿起鸡蛋,嘭的声敲向桌面,蛋壳裂开,栓子让老花看,“花爷爷,你看,鸡蛋不就碎了吗?您把鸡蛋壳剥开就能吃了,您试试……”
老花动了动嘴唇,栓子把鸡蛋塞到他手里,捧着他双手,教他如何剥鸡蛋壳。
黄菁菁看到,老花的手明显颤动了下,僵硬得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