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和平一直对肖阳欣赏有加,下次的干部调整,基本已经内定了肖阳。但这事一出,提拔的事几乎成为泡影,就算李和平同意,书记和县长那里也过不了关。
李和平把肖阳臭骂一顿,他丝毫不提自己改动会议室的事,把所有过错都推到了肖阳身上。肖阳低头听着,不作任何辩解,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的任何辩解都是火上浇油。
暮色降临,华灯初上。
肖阳倚在天台的栏杆上,望着楼下出神。这栋19层楼设计呈“V”形,肖阳站的地方,正处在“V”字的底部,是一个拐角。楼底本来是一处水池,后来有风水先生说是迎面破财之水,便又在水池边上种了一圈雪松。从外面看,几乎看不到里面还有个水池,肖阳有时候很想躲到那水池里——里面应该没水了吧,躺下好好睡一觉,没人找得到。
“肖阳,怎么还在这里?”
李和平摇摇晃晃地走上来,一看就是喝多了。酒气顺着风吹进肖阳的鼻孔,肖阳厌恶地转过头,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假装去看对面楼上的霓虹灯。
“想不开?年轻人,下次还有机会嘛。你要想到,这次闯的祸,给县里的工作造成了多大的被动,给书记和县长下一步的工作安排,也有可能带来非常大的影响。”
肖阳很想说:会议室是你改的。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他知道,李和平肯定已经在书记和县长面前,把责任全部推给他了,和他在这里争辩又有什么意义。
李和平拍拍肖阳的肩膀。肖阳不露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咔嗒”,轻微的一声,栏杆的一个金属扣竟然开了,不知是疏于维护,还是谁故意打开的。
李和平走到肖阳之前站的地方,两手扶在栏杆上,眺望着远处的灯光。
肖阳看着他,这几年,他跟着李和平鞍前马后,端茶倒水,没日没夜,只要李和平一个电话,自己总是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他跟前,比伺候父母还用心,为的就是他能在关键时刻拉自己一把。现在,这个希望就要落空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肖阳恨恨地想。
李和平扶住栏杆的身体突然有点摇晃。
“肖阳,扶我一把。”
李和平有高血压的毛病,平时很少喝酒,但陪市委领导这样重大的场合,又不可避免地喝多了。这时血压上来,他只感到一阵头晕。
命运就在那一刻阴错阳差。
肖阳鬼使神差地躲开了!
李和平想离栏杆远一点,似乎晕得厉害,他使劲抓着栏杆想稳定一下,但栏杆魔鬼般地打开了,肖阳眼看着李和平从楼顶摔了下去。
肖阳等待那惊人的落地时“砰”的一声,但什么也没发生,一百多斤的人从19楼的楼顶掉下去,竟像一片羽毛飘落一样,无声无息。或许,是楼层太高了,听不见,肖阳想。
他无力地蹲下来,恐惧袭遍了全身。肖阳只感到喉头发紧,牙齿不自觉地发出“咯咯”的声音。他有些后悔刚才的举动。为什么不去扶他一把?这样,间接地,等于杀死了他。
可是,为什么要后悔,这不正是他心底所期待的吗?他没了希望,便再也不想看见李和平那张保养得极好的肥嘟嘟的脸。
肖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使劲掐着大腿,疼痛使他慌乱的头脑清醒了些。十多分钟后,他站起身来,脱下外衣把栏杆上、地面上的痕迹擦干净,然后,乘电梯下楼,装作散步的样子,走到那排雪松处,拨开密密厚厚的叶子往里一看,干涸的水池里,李和平像一摊肉泥,彻彻底底地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