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站不住,两眼更是有些发直,是全凭着本能才木然地迈动着双腿,在侧边的沙发上落了座。可那脚却麻得更加厉害,好像都不是他了似的。
他就想起当年在雨里的那一幕,他撑着伞,在小巷口等她,看她挺着肚子,踩着泥坑,一步步地朝他走近,却又擦身而过,一步步离他而远,最后就那么消失了。
当时那湿寒,黏腻得仿佛缠住了他的脚,然后会在某个特定的时间如影随形一般出现,缠着他。
他的老脸略略有些发白,头麻麻地疼了起来。容凌这是提出了交换条件吗?要以他和小猪的不再牵扯来允下收铎铎的事?!
其实,他和小猪的联系一直不多,这段时日来,再牵挂,却也成功地忍下了,没给她打电话。前面三十多年,他和她的联系也是浅得可以,不再牵扯什么的,他似乎也是可以做到的,可—
不能,不能!
能做到和完全放弃根本就是两回事。他只要一想到这个女人以后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他就想念,也不能给她打电话,也不能靠近,更甚至连偷摸地看她几眼都不行,他就无法忍受。
这样的交换,他不能答应。
他想了想,故意漠视了容凌这话,说道:
“铎铎那孩子,自小性子就像你,冷冷的,不爱说话,对别人也不显得特别亲昵,所以他奶奶心里就一直不大喜欢他。都说侄子容易像叔叔,那孩子这么随你,是缘分。我们家对不起你,但那孩子到底是你的侄子,所以就求你帮帮那孩子,把那孩子给收了。他如今没爹没妈,我和他奶奶又是老不中用了,也只能靠你了。那孩子也是有志气的,人又不笨。我说要帮那孩子,那孩子不肯,拦着我,说要自己来,要靠自己的诚心来打动你们。只是我有私心,心疼他,表面上答应了那个孩子,让那孩子自己来,可背地里还是搭了一把手。我想对你说的是,容凌,那孩子不赖,以后肯定会帮你,也会好好孝顺你。我知道你肯定不稀罕,所以爸求你,看着孩子一片诚心的分上,又看在孩子的爸妈已经去世了的份上,看在他大病初愈又这么冒雨跪在那里求着的分上,把那孩子给收了!”
容凌没有被打动分毫。提什么像不像的,难道像他的人一过来套近乎,他就该全部搭理了?!这是什么逻辑!
“你不用多说了,在你来之前,我就有了决断。”他冷脸继续逼问,“看在妈的面子上,那孩子我能收下,但是,你得不再和我妈牵扯。这可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你应该心里有数!”
容飞武依旧避着这话头:“容凌,爸求你了,把铎铎给收了好吧?”
容凌就一声嗤笑:“你又不能和杜采忆离婚,你和我妈攀扯个什么劲?!我妈对你来说,不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让她换你的宝贝大孙子,多好。这生意,你赚得稳稳当当、轻轻松松,有什么不好答应的?!还是,你打算再借着我妈,再从我这里谋取些什么!”
容飞武这脸一下子就涨成了猪肝色,显现了别侮辱的羞恼。
“没有的事,我也就只求这么一件!”
“你不用辩解,话我已经和妈说得很清楚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应你的事情。以后,你甭想靠妈让我答应什么。这话,梦梦也给我当一个见证。这就是誓言了!所以—”
他冷厉地看着容飞武:“你赶紧做选择吧!答应了,我这就让人把铎铎给领进来!”
却是一副完全肯定容飞武会放弃容妈妈的样子,好似真的如他所说,自己这妈在容飞武心里,就是那么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容妈妈未料事情竟然是这么一个发展态势,和儿子之前明明都已经答应下来的情形是大不相同。可她没吱声,她心里哀凉地想,也好,就亲口听这个男人把她给放弃吧!这话,其实三十多年前就该听他说的,可却拖到了现在。
容妈妈扭过了脸,正视了容飞武。虽然她的面色有些发暗,但是神态上却是难得地显露着平静。
容飞武眼角的余光感觉到了这份注视,就扭过了脸。见她如此神色,就艰难地问她:“这也是你的意思?”
心里隐隐作疼,又微微有些发苦。
容妈妈心里哀凉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
容飞武就猛地站了起来,瞪着容妈妈,面色极为难看!
林梦瞧着,就冷脸往容妈妈身边侧了侧,清冷的目光警告性地朝容飞武身上扎!
看好了,这是什么地方,可不容许他耍横!
“做个选择吧!”容凌步步紧逼。
容飞武蓦然怒喝,霸气十足:
“容凌,这是我和你妈之间的事情,你们这些小的管不着!”
容凌就嘲笑:“你总不能把所有的好事都给占了,到底想要哪个,想明白,说清楚了。或者,我给你时间,你回去慢慢想。至于这段时间内,那容亨铎就是跪死了,我也不会搭理!”
容飞武当下面沉似水,说:
“不用想了,铎铎的事情就那样。我插手,本来就是多余了。就看那孩子自己的造化吧!”
然后,又深深地看着容妈妈,一时怒,可最后却又软了神色。
“小猪,你自己多注意身体!”
说完,就告辞走了!
这一番利落的劲头,倒是让人看到了他曾经身为家主的一面。不得不说,那刹那间的风采是有些迷人的。这男人,想必年轻的时候,也必定有迷倒万千女子的魅力,否则容妈妈也不该说这男人就是她的劫!
林梦就有些唏嘘,悄悄地看了容妈妈几眼。就看到容妈妈垂下了一张脸,面色称不上红润,却绝不像刚才那样难看了。
她就又是一声唏嘘。自家男人本是要逼着容飞武放弃的,却没想,倒是在婆婆面前逼出容飞武对婆婆的真心了。只是这真心却是另类了一些,倒是容易受他人非议!
如容凌所说,考虑到种种,容飞武必然不会和杜采忆离婚,可他却又不愿意对婆婆罢手,这男人啊—!到底自大、自私了一些!
眼看着容飞武快要出这家门了,容凌高声补了一句:
“别让容亨铎跪在那里了,你走的时候把他给带走吧,我们这边是绝对不可能收他的!”
容飞武脚步一顿,背着身沉声回着:“他爱跪就跪,那是他自己的事,我这隔了辈分的,不会去管!”
这话里又不无再次透了暗示:暗示容凌别管他和容妈妈的事,因为那是隔了辈分的!
容飞武大步走了出去。大概是心中烦闷,所以也不等司机下车打伞过来接他,直接就冲入了雨里,朝车子走去。司机急急忙忙地开车撑着伞走过来,反而被他给拒绝了。他就顶着大雨,湿了半身的衣服,最后钻入了车里,吩咐走人。
司机把车子启动,到了大门口车子稍微停下等待大门打开的时候,那门卫室的小门却开了,一人撑着伞走了出来,来到车边,敲了敲后车窗,示意有话要说。
容飞武沉着一张脸,把车窗给摇下了!
无论容凌还想说什么,别想让他和小猪老死不相往来!
可那人却说:“容少让我带句话给您,他说:外面的小鬼能坚持跪多久,我以后就能待他有多好,你和那小鬼说清楚了,一切就要看他自己的表现。”
说完这话,那人就冲容飞武点了点头,撑着伞,利落地回门卫室去了。
容飞武自然是瞬间就明白过来容凌这话透着的含义了,他立刻有些高兴了,可想着容凌方才那么不掩饰地表露对他的不喜,全盘否定他和小猪的关系,他这高兴就被冲淡了不少!
大门很快就被打开了,容飞武的车就开了出去。容飞武吩咐司机在一边停了车,自己下了车,站在了容亨铎的面前。司机担心得又要来撑伞,却被容飞武给再次拒绝。
雨水冲刷着他的脸,他却是眼睛都不眨地看着自己的大孙子,对上了容亨铎仰着脸,睁得大大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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