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的轮廓遮住头顶的吊灯,使我短暂的陷入一片黑暗中。
男人用充满磁性的低沉嗓音说我记得。
他说这句话时呼出的热气就喷在我耳畔,我被烫得一抖,像点燃了一簇火,烧得难受。
我嘟囔着是谁下意识要回避,可他手扳住我椅子,我又毫无防备朝他倾斜过去,差点扑在他腿上。
他看我四仰八叉慌张无措的样子闷笑出来,“你喝多了吗。”
我一巴掌朝他抡过去,大叫着谁敢惹我,今天姑奶奶心情不好!
我拍出去的手没有触碰到男人的脸,而是在半路被阻截,他握着我纤细的手腕,毫不费力终止了我的猖獗,他将我小小的手掌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滚烫的薄唇似有似无擦着我掌心掠过,他深深吸了口气,略带几分轻佻和陶醉,“好香。”
我这才看清眼前的男人竟然是温先生。
他穿着天蓝色衬衣,底下一条黑色西裤,他头发被发胶固定住,在不远处舞池洒落下来的时而阴暗时而刺目的彩光下显得那么好看。
他笑着指了指桌底,“他忘记了,你要重温吗。”
我舔了下嘴唇,“我不重温,我又不是不记得。”
他从我手中夺过那杯我没有喝的酒,只是闻了下味道就觉得不好,他让酒保调制他常喝的那一款,酒保递来后他哄着我尝了一口,味道很辣很刺鼻,我推给他说不要,他笑着问我知道女人说不要是什么意思吗。
我说就是不要啊。他说错,是还想要。
他说完低低笑出来,澄澈的眼睛几乎弯成一条线,那条线也是好看的线,像浅浅的桥洞下泛着月色的湖泊。
我抓着手里被他嫌弃的酒,“我被老天抛弃了。”
他反驳我,“不会,老天很忙,芸芸众生每一个都比你出色,他根本顾不上你。”
我愣了下,觉得有点别扭,他是在安慰我还是在挖苦我。
我说我没了工作,没了我一直觉得很伟大的父亲,也没了我的爱情我的情怀我的信仰,更不知道我以后该怎么办。
他说当一切陈旧的失去,就意味着崭新的来临,每个人在年轻时都该经历这样的劫难,才不会在逐渐老去觉得遗憾。
我说把这个劫难送给你你要吗。
他挑了挑眉,“如果你想要我陪你,我愿意。”
我嗤笑了声,“我都不认识你。”
他意味深长举起酒杯,在自己面前晃了晃,“女人果然很善变。我记得那晚撞上我的裆,阮小姐可不是这样冷漠凉薄的样子。”
撞裆。
我打了个喷嚏,“误会,温先生不要太耿耿于怀,我什么都不懂的,我不知道你的尺寸,也不会到处乱说。”
他笑着说不懂可以学,谁都是在不断尝试中才成为了老手。
我斜着眼看他,“你是老手吗。”
他身体朝一侧倾斜,让我看他身后乱糟糟的舞池,“常常出现在这里,会是新手吗。你有没有陷入感情的迷雾中,我一眼就能看出。”
我问他我有吗。
他说有。
我眼前晃过的并不是严潮那样一张脸,而是非常暗淡的,模糊的,犹如坠在层层的雾气里。
我迅速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我看着自己手里握住的玻璃杯,我用指尖捏起柠檬,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发现即使它在酒水里浸泡了那么久,却还是那么酸涩,果然有些事不是它看似甜美就一定可以有个甜美的结果,它本身还是酸的苦的涩的,就算贪图那点甜,最后能保留多久,而身边那么多人,那么多原本可以享受甜到死的人,都会因为我一时的贪婪与迷茫,而陷入苦涩里不得脱身。
道德纲常不会原谅我,佛祖菩萨更不会原谅我。
我吸了吸鼻子,咧开嘴笑嘻嘻,“我凭什么告诉你啊?”
“难道不是你先问我吗。”
我朝他杯子里呸了一口,“我才没有和你说话,我自言自语不行吗?谁让你坐在我旁边,又来坑我可乐?”
他看着被我呸过的酒,轻轻晃了晃,“这酒能醉吗。”
酒保听到他疑问,说醉不了,只有十几度而已。
温先生嗯了声,“你为情所困。”
我大着舌头说什么是为情所困。
他那张干净的脸庞朝我逼近,和我鼻尖贴着鼻尖,我看他有些斗眼,但坚持着不眨眼,瞪大了继续和他对视。
他忍住笑说,“你心里有一个人,你很喜欢他,但又不能继续。”
我打了个饱嗝儿,惊讶是他没有嫌弃躲开,仍旧维持这样的姿势,我呆呆问他我喜欢谁,我怎么不知道。
他扇动着长长的睫毛,朝我眼睛里吹了口气,“我猜是我。”
我愣住,他漆黑的眼睛里是我身后犹如烟火般的灯光,那样的灯光真美,美得仿佛一场华丽璀璨的梦。
如果我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真的是梦,我宁愿它不要醒来,但我又迫切渴望着自己从梦里挣脱,因为我早晚都要醒,越晚越不愿清醒。
那个悄无声息进入我心里的男人,他只是留给我一道身影,一幅浅浅的轮廓,我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是谁,我只知道那不是严潮,他还不曾那么清晰。
我想我可以狠狠关上这扇门,将他阻隔在外面,我不想爱上一个模糊的男人,为他心力交瘁,为他变得面目全非,现在都来得及。
我咧开嘴笑,喷出一股浓烈的酒气,“不是你。”
温先生目光落在我唇上,他还是那般儒雅又诱惑的眼神,“现在不是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