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想法说了之后,薛主任叹了一口气,“如果你说的属实,我可以申请法庭调取证据。但我还是请你三思……”
我看着白色印花桌布上的玻璃,那里有一小团污渍,怎么也擦不掉,笑了笑,“不三思了。这个婚,我离定了。”
薛主任的眼里是深深的遗憾,“好。那你要离,我就帮你吧。”
他起身,我们一同走出去,行至门边,突然听见他问我:“其实,如果能不闹上法庭最好了。我建议你们还是先沟通一下。毕竟他是公众人物,离婚诉讼若是公开审理,对他影响有些大。他说不定会念着自己的形象,而同意离婚了呢?”
说得倒也没错。
可我现在和他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根本就没有沟通的可能。
却在三天之后,见到了他。
我刚主持完一场纪录片的首映礼,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穿着礼服,披着厚厚的外套,正从车上下来。
同事小袁推了推我,指着我背后,一脸惊讶:“菀之姐,你看,那是不是张宥然?”
我的心猛然一紧,转身一看,就看到了张宥然。
就他一个人。
我不知道他是怎样躲过了那些记者的围追堵截。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骗过了护士的贴身看护。
我更不知道他三天前还在重症监护室里病得心脏骤停,三天后为什么就能健康得站在我面前。
说不上是什么情绪,我看见他再没有惊喜,也没有恨意。
只是很淡了。
我就是想离婚,其他的,再说吧。
他穿的很厚,黑色的羽绒服,那一圈貉子毛围着他一张略显苍白的脸,一双狭长风采的眼睛有些疲惫,鸭卵青的毛衣领子并不高,显得脖颈更加修长,整个人也更加清俊挺拔,头发被风吹得更加蓬松凌乱,只是站得很直,远远看着我,点了点头。
小袁的一双眼瞪得老大:“他是在看……你吗?你们……认识吗?”
我尴尬笑了笑,“你们先走吧。我这边有点事处理一下,等会再上去。”
小袁的八卦劲显然没有过去,百般不情愿,可还是跟摄像大哥扛着仪器上了楼。
我走过去,“是找我的吗?”
他点头:“有时间吗?”
我没说话,他又说,“你可以先把衣服换一下,我在这里等你。”
我径直上了楼,很快将礼服和高跟鞋换下,又把头发束了起来,下楼的时候,看见他还站在那里。
时已二月,天气依旧冷至零下二十度,呼吸都能呼出一团团的雾气来。
他就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侧脸在白皑皑的背景之中,像一尊雕塑。
这一刻,我竟然不敢出去。
毕竟是自己爱过的人,彼此走到了这一步,我怎么可能不心痛。
可他对我那么狠,那么狠,一点余地都不给我留。
我们又怎么继续呢?
我也只有一条命,一颗心。
天已经快黑下来,他仍旧没有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了雪,风吹着雪花往下飘,落在他的头发上,落在他羽绒服的貉子毛上。
我看见他拿出了手机,却并未拨出任何的号码,而是将手机的挂件放在了手心。
这个挂件我也有,正是他送给我的,是那日去游乐园拍大头贴的时候买的。透明的塑料壳子里,夹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我呆若木鸡,而他一下亲过来,眉眼弯弯,神色阳光而甜蜜。
他的食指触摸着挂件上的纹路,轻轻摩挲着,有雪花飘在了上面,他慢慢将雪花擦去,低头看着那上面的照片,看了很久。
嘴角慢慢上扬,笑意一点一点蔓延。
大概是想起了什么。
他笑起来真的很迷人,即使只看见了侧脸,仍旧叫人心动。
我突然心酸上溢,手背抵住了鼻尖,这才没有落泪。
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有后悔。
直到我要抽身离去,他才要后悔。还是这样的表情,根本就是演给我的看的。
他毕竟是个演员。我不敢相信他此刻的表情,更不敢相信他。
也许是冻得太久,他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手机连同挂件都掉进了雪地里,他俯身去捡,却站不住,扶住了街灯柱,这才稳住身子。
手一碰雪,他又是一阵咳嗽,右手按住了胸口,好半天,才止住。
我知道自己不能再拖延了,立刻站起来,大概是光影变幻,他转过头来,看见了我,点了点头。
我推门出去,他正将手机收起来,并没有问我为什么这么久,而是对我笑了笑,“找一家店坐下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