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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又在京任工部观政、翰林院检讨、皇子定王和永王的讲官。他在仕途上面就是奔着入阁为相去的。
如今,北京已经陷落,冒襄却在靖江得遇故人,心中震撼的同时,又急欲知道北京的情形,忍不住连串发问。
良久,方以智将最后一块鸡肉吞进肚子,用油腻腻的脏袖子一抹嘴,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崇祯皇帝,已然大行了!”
其实,崇祯皇帝大行的事情对于南京来说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最近一月以来,不断有北京官员南逃,将这个消失带到留都。于是,江南各地都是一片痛哭之声。
这些人虽然是亲历者,可这话从侍侯崇祯天子的翰林院编撰口中说出来,却又不同,这可以证明,崇祯皇帝确实是山陵崩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冒襄只感觉一阵头昏目眩,他猛地抓住方以智,用力摇晃:“可是密之亲眼所见。”
方以智一边号哭,一边叫道:“正是我亲眼得见的,北京城破,大行皇帝自缢于煤山,当时我被贼人所获,贼人派我收敛大行皇帝,又守灵三日。贼人凶残,见我在大行皇帝那里哭灵,就对我严刑拷打,直将我的一双脚都打坏了。”
说着话,他挽起裤腿,两腿的足踝上面有触目惊心的两个大伤疤:“当时……都能看到骨头了……好在为兄我身子强健,还挺得住,这才趁贼人不防,从北京城中逃出生天……只可惜,从北京到江南何止千山万水,到了扬州府盘缠已经用尽,本打算去找地方官府,可高杰和刘泽清南下,各地官员都时逃亡一空。为兄没个奈何,只能一路乞讨来到这里,幸好遇到辟疆你,否则还真要做了路边饿殍。”
听他这么说,冒襄更是心酸,国破家亡,堂堂翰林竟然沦落到这般地步,奈何,奈何。
他安慰方以智道:“密之兄,到南京就好了到南京就好了。那边六部尚存,又有史宪之等一众忠贞之士主持大局,翌日未必不能北伐讨贼,恢复神州。只需太子南下,继承大宝。”
“太子来不了啦!”方以智摇了摇头,突然神情一振:“辟疆,将船开快些,我要去见史可法,告诉他这个消息。太子和永王、定王都落到李闯手中,怕是来不了南京了。如今,帝位空悬,国家正值风雨飘摇之际,国不可一日无主,史宪之和留都诸贤必须尽快选出贤明君主,要紧,要紧!”
“什么,太子和永王、定王都落到闯贼手里了?”冒襄一张脸顿时变得苍白。
“没错,为兄亲眼所见,还能有假。”方以智吃饱了饭,恢复了当年翰林院储相的风采,点点头,神色凛然道:“此事至关紧要,我等必须尽快见到史尚书和高尚书,将这个消息带过去。”
他口中的史尚书就是史可法,高尚书则是南京户部尚书高弘图。这二人一个掌管南直隶所有兵马,一个则掌管留都的财政,乃是一众文官之首。
说到这里,方以智一把握住冒襄的手,绿油油的眼珠子变成了灼热的红色:“辟疆,为兄知道你这几年科场不顺,可却有一颗报国之心。如今,皇帝大行,北方沦陷,正是我等重整河山,为国家效力的时候。此去南京报信,正是朝廷用你之时啊!”
他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如今皇帝大行的消息天下人都知道。问题的关键是,崇祯大行之后,究竟该由谁来继承帝位。
按说,崇祯死后,帝位自然就会落到太子头上,如果太子不在,可在永、定二王中选其一继嗣。
但事情的关键是,这太子和两位皇子都落到李自成手上,以闯贼的残暴,他们定然是活不成的。如此一来,只要是大明朝的王爷,只要是朱家血脉,就有继承大位的资格。
选谁不选谁,却是关系到留都官场上所有人身家性命的大事。方以智手握太子和两王被擒的消息,已经夺得先机。只要将这个绝密消失告诉史高二人,在政治上就算是掌握先机,将来的前程绝对小不了,说不定还要以区区而立之年入阁为相。
大家都是复社中人,又是密友,方以智就有心提携冒襄。
南京选出新君之后,国家必然重建。冒襄有带信大功,将来必定入朝为官,也是他方以智在政坛上的一大臂助。
冒辟疆素有才子之命,乃是江南士林中首屈一指的人物,可不知道怎么的,在科举场上的运气非常不好。这使多年来,他六次去南京乡试,六次落第。
眼见着友人们一个个都中进士,在朝中为官,光宗耀祖,说不心动也是假话。
且他的父亲可是做过省级高官的,他从小就见识过父亲的官威风,对于做官却是异常热中的。只因为顾忌脸面,不好意思以举人身份去选官罢了。
如今正有一个好机会,这个时候若是进入官场,同史、高二位尚书及方以智一道选一位藩王为帝,得拥立之功,摇身一变就能成为朝廷大员。其次,他大可以说自己入朝为官,乃是为了重建朝廷,勉强为之。如果,世人不但不会鄙夷自己贪恋权位,反会称颂他为了国家,不顾后人臧否,敢为天下先。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学而优则仕,这是每一个读书人的理想,冒襄也不能例外。
一念至此,胸中有一口热气涌上来,让他忍不住激动得浑身乱颤,只恨不得身下的小船能够插上翅膀,立即飞去南京城中。
眼前,好象有一条金光大道延伸开去。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间,远处下游方向突然有一条大船以人无法想象的高速冲进,码头来。
这船因为太大,又跑得极快,顿时荡起了巨大的浪头。
码头中本有不少船,很多船只正在装卸货物和乘客,南逃的人实在太多,水面上挤得厉害。这层大浪一涌来,顿时让所有的小船都剧烈荡漾起来。
冒襄的船小如何经受得住,立即就有一个仆人一个趔趄,扑通一声摔进水里。
“怎么回事?”冒、方二人都是大怒,同时发出一声低呼,转头看去,顿时发觉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