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好字,阮大铖倒有些意外,心道:这个武夫要起东西来倒是不客气,可这手字,却比好多进士还写得漂亮,倒是个人物,某倒是没有看错人。
写完之后,孙元突然心中一动,自己先前光顾着要钱。可这些钱大多是要在战争中消耗掉的,实际落到手上却没有多少,如此也未免太便宜阮大铖和马士英他们了。
就放下笔,笑道:“阮大人,这打仗难免死人,士卒阵亡之后,也需要抚恤。”
“可是嫌三十万两白银的军饷不够?”阮大铖心中不快。
“不,够了。”孙元道:“孙某的意思是,阵亡的将士的抚恤并只是钱。还有,有功的将士也需要提拔。能不能让兵部在给孙某几十张告身,也好升赏为国出力的将士。”
阮大铖有些恼火,心道:“这个孙太初,简直就是个奸商,只要你有求于他,他咬住了就不会松口。”
不过,现在自己有求于他,却不得不点头。
当下不为人知地低哼一声,道:“至于告身一事,阮某现在无官无职,怕是没办法答应太初。这样,我可以再给马总督去一封信,提提此事。”
“如此就多谢阮大人了。”孙元大喜,忙又提起笔写了份清单递给阮大铖。宁乡军现在的规模越来越大,可按照朝廷的规定,一个小军镇的编制总归有限。大量军官没有能够得到朝廷正式任命,确实是有点打击积极性。现在,正好借机会让南京兵部给些编制。
二人又说了几句话,孙元这才满意地告辞而去。
等到孙元前脚走出船舱,后脚就有一个文士模样的人从里舱走了出来。此人大约四十出头,看起来破为儒雅,气魄也大,一看就是个有身份之人。
阮大铖:“龙友你刚才已经看到这个孙太初了,如何?”说着,就将手头的两分清单递给那个中年文士。
那叫龙友的中年人接过两份清单只看了一眼,就满面的恼怒,唾了一口骂道:“兵痞!”
阮大铖只淡淡一笑:“孙太初索要军饷粮秣一事,某和瑶草兄早已经预料到了,我就替他做主答应了。不过,他又要空白告身,此事关系甚大。你是瑶草的妻弟,如今又在马总督军中参赞军务,还得你来定夺。”
没错,这个叫龙文的人正是马士英的妻弟,前永嘉知县杨文骢,表字龙文。
他是贵州人,和马士英乃是老乡。乃是黔中大名士,万历四十七年举人。可惜后来在科举场上运气却极为不好,一脸考了六次会试,平白耗费了十多年光景,却还是没能考中进士。
实在没办法了,只能靠着姐夫马士英的关系以举人身份进入官场。因为不是正经出身,他在官场上颇受人鄙视,前一阵子被言官弹劾,刚丢了永嘉知县一职,心情正恶劣。
听到阮大铖问,立即愤怒地将两张清单拍在几上:“他要钱,咱们给他就是。可这个混帐东西却要官。阮集之,你看看,他都狮子大张口了。游击将军告身两份、守备六名、操守十人、防守三十人。若都答应了,他史宪之还不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起来。马总督那边,对兵部也不好解释,弄不好还要同史宪之起冲突,兵部尚书和兵部左侍郎不睦,传出去,让世人怎么看?这等无礼的要求,是断断不能答应的。”
阮大铖突然正色看着杨文骢,反问:“龙文,难道我们就算不答应孙元的条件,史部堂就与瑶草兄和睦了?你觉得,这南直隶地区,现在能够出动的军队除了扬州镇还有谁有能力挽回永城、宿州的危局?好,我再问你。龙文,就算史可法于瑶草在兵部合作得不错。可那又如何,一旦宿州兵败,凤阳陷,你觉得瑶草还能做庐凤总督吗?如今,你我可都是被罢官夺职的闲人一个,东林恨不得将你我置之死地而后快,只不过,有瑶草在前面顶着。靠着他的战功,这才勉强维持下去。据我所知,复社那群书生们整日聚在一起议论国事,鸡蛋里挑骨头,早想着挑出马总督的错来。这次刘超反叛,他们可都等着看瑶草笑话的。”
阮大铖的声音越来越严厉:“孙元为他手下的人要官又能如何,职以任能嘛!而今,到处都在打仗,别说区区游击将军、守备什么的,就连总兵、总兵官也是遍地走,不如狗。那刘超不过是聚了一群流民,说些大话,朝廷不就让他做总兵官吗?咱们就算是许了孙太初又如何,至多到时候惹史宪之不快,马瑶草和他争执罢了。只要能够守住宿州,打败刘超,保住你姐夫就成。如今,马瑶草可是咱们这边扛大梁的,倒不得。”
说到最后,他最后补充一句:“孙元混帐,兵痞一个。可这也是咱们的混蛋,这也是咱们的兵痞。”
杨文骢被阮大铖说得一脸的躁热,他深深一揖:“还是集之说得透彻,惭愧,惭愧!”
阮大铖一把将他扶起,道:“龙文,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对了,这次出兵之事极为要紧。瑶草那边已经撑不下去了,扬州镇必须尽快出兵,你这几日受些累,居中运筹,要紧,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