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急得眼泪流得更多:“万岁爷,不能抓,不能抓。”
崇祯皇帝一脚将王承恩踢了开去,红着眼睛,伸长了血淋淋的脖子嘶声喝问:“好个狗才,怎么就不能抓了?”
王承恩道:“万岁爷,此番建奴入寇历时半年。鲍丘大溃不过是其中的一战,朝廷对于各军将领的功劳过评价不能只限于此役,如此,只恐人心不服。怎么说,济南之围得解,奴酋岳托授首都是不争的事实,这可是一件大功劳啊!所以,这一战,咱们最后还算是胜了的。鲍丘之败,瑕不掩瑜。”
“真真是笑话了,济南之围得解,岳托授首,乃是人家孙元一人的功劳,同其他人,同他洪承畴又有什么关系?”崇祯皇帝大声冷笑:“朕一想赏罚分明,孙元有功劳,朕自然要大大地封赏。其他各镇将领有过,朕如何可以放过?”
王承恩摇头:“万岁爷错了?”
“朕又错在什么地方?”
王承恩:“万岁爷,山东之战的总督是洪承畴,刘阁老代天子视师,孙元不过是他们的部将。所以说,孙元的功勋中,洪大人和刘阁老也是要占一份的。洪大人此战虽败,可却不能掩盖他在济南战役所建的功勋。”
“嘿嘿,功勋,功勋,济南战役的功勋。洪亨久指挥的济南战役,我大明朝死了一个司礼监内相,川军全军覆没,这就是他他功勋?”崇祯皇帝怒极反笑。
王承恩在地上跪行了几步,挪道崇祯皇帝面前:“万岁爷,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崇祯:“说来。”
王承恩:“此战洪大人虽然损失惨重,可却不过是为期六月的战役中微不足道的一场战役,丝毫无损于我朝所获的空前大捷。”
“无损失,微不足道?真是失心疯的贼奴才!”
王承恩继续说道:“万岁爷,马上就是献祭太庙的好日子。礼部已经准备妥当,陛下也颁下圣旨,命在京所有官员和百姓一同观礼,显示陛下的武功。此乃我崇祯朝前所未有之盛事。若是此刻大动刑狱,着有司逮捕各镇各军将领,难免天下大震。如此,这场庆典还如何操办下去……”
他越说声音越低:“奴婢以为,洪承畴无能,各镇总兵昏庸,是给问责,可是,若因此落了朝廷的颜面,以至百姓不敬……却是……却是……”
有的话,王承恩也不敢说尽。
当今这个天子异常精明,自登基以来立志消弘治帝中兴大明,可因为太操切了,所谓欲速则不达,反将朝政搞得一团糟。
可皇帝却是一个异常爱面子之人,如果因为洪承畴在天津的败仗,以至这场盛典办不成了。不但朝廷,只怕就连皇帝也会成为百姓口中的笑柄。
听到这话,崇祯皇帝如同被人当胸打了一拳,禁不住连退了几步,直到撞到御案上才停了下来。
他那张已经涨得通红的脸却白了下去:“难不成,朕还要真地捏着鼻子装着看不到?”
王承恩不敢说话,只道:“万岁爷,是不是传御医过来看看,保重龙体要紧。”
一提他提起自己的脖子,崇祯皇帝又感觉胯下奇痒难耐,忍不住又伸出手去猛力抓挠起来,口中发出丝丝声。
这些他已经彻底丧气了:“整个大明朝的军队,都不争气,若是人人如孙元,朕还会忧虑成这般?罢了,罢了,传旨给洪承畴,命他带着得胜之师回朝,准备接受朕的检阅,参加献俘太庙大典吧……”说到这里,他悲愤地笑了:“得胜之师,好一个得胜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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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的意思是不提鲍丘之败,不但不能提,还得表彰洪老亨在山东战役时所立的功勋?真是岂有此理呐!”今日内阁乃是杨嗣昌值守,几个同他亲近的书办和幕僚在旁边小声议论着。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前线军报可是首先送到内阁的。
“就是,洪承畴真是无能,只怕他的蓟辽总督是当不成了。”
“孙传庭如今人正在京城,听人说他眼疾好了些。孙公乃是干才,让他执掌关宁,正其时也。”
众人都小声议论着,这群人虽然都是不入流的小吏,可能够进内阁当差,谁不是手眼通天,这政治嗅觉也是特别的灵敏。
杨嗣昌背着手立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风景,一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