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人在被窝里小声地说了半天话,刘夏宁突然问:“姆妈,你说,戏文和话本书里的一见钟情什么的,会不会是真的?”
赵奶娘一惊,声音大起来:“小姐,外间那些不象样的书儿可不能乱读的。你虽然是将门女儿,可怎么说老爷也算是山东的头面人物。若叫人知道,叫老爷的脸往什么地方搁?”
“姆妈,不就是看看戏文,至于那么严重吗?”小姑娘小声道:“年前府中过春节时,不也请了戏班子回来唱西厢记,大家不都在看吗?若那戏真不能看,怎么爹爹还请戏子回来?若真的伤风败俗,朝廷怎么不禁?”
“这……”赵奶娘一窒,若说起斗嘴,她又如何斗得过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姐。
半天,她才道:“什么一见钟情,都是戏文里骗人的。这男女之间只看上一眼,又如何能够海誓山盟?简直就是伤风败俗,丢人现眼,低贱得很。若是如此,他们以后还如何抬头见人,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这已经是很严重的指责和批判了,被窝中,刘夏宁的身子不为人知的一颤,不说话了。
赵奶娘心中觉得奇怪,过了半晌:“小姐,怎么了?”
“啊,我明白了,我明白了!”突然,刘夏宁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接着屋中幽暗的灯光,赵奶娘还是能够看到小姑娘眼睛里是闪光过红扑扑的脸蛋。
“小姐,怎么突然坐起来了,仔细冷着了。你明白了什么?”
刘夏宁满眼都是喜悦的光芒:“我却是明白了,西厢记之所以是千古佳话,那是因为张生乃是前礼部尚书的公子,又是有功名在身的举人,这已经不是寻常人了。而且,后来张生还高中状元。所以,他和崔小姐虽然私定终身,却也是一件美谈。保姆妈,若是那张生只是一个普通贩夫走卒,而崔莺莺只是贫家女儿,他们私订终身的事情如果叫人知道,不被打死才怪。所以,问题就来了,礼法这种东西,究竟是为谁而设?”
“所谓,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庶人,根本就没有资格受到礼遇。士大夫大人物的男女欢爱,那是人间真情,感天动地。平民之间,则是肮脏的,不能为世人所容的。”
“啊,小姐,这……”赵奶娘被刘夏宁这惊世骇俗的怪论惊得瞠目结舌。
刘夏宁最后总结一句:“因此,一见钟情这种事情肯定是有的,也不丢人。”说完,她脸一红,嗲嗲地叫了一声:“姆妈。”又缩回被子,抱住了她一阵撒娇。
赵奶娘身子突然一颤,突然明白,这小妮子心中是有人了。可是……可是,她马上就要嫁做他人妇了,这如何使得?
可转念一想,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便她心中有人,也没有可能。建奴已经将济南围了,如果不出意外,最后一月,东夷就会北归。到时候,就是小姐和人成亲的日子,刘家门禁森严,也不怕闹出什么事来。
或许,是我担心过甚了。
这孩子从小没娘,就让她高兴几日又如何?反正,这小孩儿家对一个人有好感,也就是几日的工夫。她们又没有长性,说不定过得几日又变了呢?
想到这里,赵奶娘也不忍心说破这一点。
小丫头今夜里分外的兴奋,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嘴巴一打开就没办法关上:“姆妈,我听哥哥和爹爹们说,来山东打仗的部队中,有个叫什么宁乡军的部队最能打。”
赵奶娘不疑有他:“听说过这支部队,外面都传开了,说这个宁乡军的统帅会道法。上了战场,将黄纸一烧,念上一句咒语,无论多么凶悍的建奴都像是中了定身符一般立在那里乖乖地俯首待毙。”
“啊,会道法,不会吧,孙太初看起来也不像?”小丫头一惊,又将头从赵奶娘怀中伸了出来,一双倾倒众生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
赵奶娘心中一凛:“你见过孙太初?”
“姆妈,你继续说下去。”小丫头也是一惊,连忙打岔。
赵奶娘:“外面又有人传说这个孙太初生得红眉毛绿眼睛,血盆大口,面如蓝靛,就好象是封神演义里的申公豹一样。每餐都要吃两斤肉,还得吃生的,说吃血食才能增加法力。说得这个孙太初就好象是恶鬼。他住进咱们刘府之后,很多下人都偷偷跑过去看热闹。却不想,这个孙太初不但不丑,其实还是生得很不错的,面如冠玉,五官端正,不怒自威。就是……”
听到赵奶娘将孙元一通夸奖,小丫头心中一阵欢喜:“就是什么?”
“就是手脸黑了些。不过军汉嘛,成天日晒雨淋,想不黑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