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抱着一袭肮脏的大氅过来,要朝卢象升头上套去。
“住口!”卢象升暴喝一声打断汤问行,骂道:“我军我军,汤问行,你口口声声说我军。某且问你,我天雄军什么时候出过抛弃士卒的军官和统帅。这么多人将性命交给你,就要从容就义,为国家和民族流下最后一滴血。这个时候,你却叫某抛弃手下,随你做丧家之犬。换成是你,又该如何,又有何面目立于人世,又有什么脸面队士卒的英灵?”
“都督师,这是孙将军的命令,末将只不过是遵命行事罢了。只要督师能够突出重围,真要怪,到时候,汤问行大不了被你砍掉脑袋就是。如今,只有得罪了!”汤问行被他骂得面红耳赤,他一咬牙,突然一把将卢象升抱住,喝道:“动手,给卢督师换装!”
两个骑兵也管不了这么多,就朝前扑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股大力涌来,汤问行只觉得胸口一闷,眼前一黑。
等到他醒过神来,却发觉自己已经坐在了地上。再定睛看去,其他两个骑兵也被甩得趴倒在地。
他心中不觉一阵大骇,早就听孙将军说过卢督师力能扛鼎,平日间常以百多斤的大关刀打熬筋骨,我也没放在心上。不想他几日未食,又是瘦瘦小小的个头,力气却大成这样。
这个时候,卢象升一身铠甲地立在节堂之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他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汤问行,我知道你今日此举肯定是孙元的授意。孙太初胆大妄为,也是某调教不利,这才使得他越发地无法无天了。孙太初……嘿嘿……”
卢象升的声音突然低落下来了,其中却饱满了复杂的感情:“这孩子行事不择手段,有野心或者说有雄心。无论如何,以他的性子,将来只怕会闯大祸的。若是在太平年月,某是绝对不会用的。但如今如此乱世,怕是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这世上立足了。这孩子,这孩子……罢了,他纵有千般不是,但这片孝心,某却是知道的……”
说到这里,卢象升落下几滴眼泪:“他想接某突围,其实,某若想单骑脱困又有何难。可某若是抛弃袍泽弟兄自己逃了,以前那个卢象升也死了。就算将来重建天雄军,又能如何?我军中那敢战敢杀,与袍泽弟兄同生共死的魂魄也丢了。某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思?我大明军队,就缺少这种直面生死的气概和决心。建奴乃是我大明朝最凶狠的敌人,无论是战法还是士兵的嗜血剽悍,都胜过我大明边军十倍。如果能愿意为国赴死的精神也丢了,这国家也要亡了,咱们汉人也要绝了。就让某的血惊醒朝廷中依旧昏睡的衮衮逐公吧!”
“汤问行,你看看外面,如果换成是你,你会走吗?”
外面,天雄军已经开始了最后的动员。杨国柱已经将手头所有的军饷都拿了出来,白花花的银子放在一口竹筐里,一枚枚发下去:“一人一两,一人一两开拔银子。斩首一级赏银十两,当即兑现,绝不拖欠。”
士兵们排着队上前。
突然,有个士兵将手中的银子丢在地上,笑道:“命都没有了,还要钱做甚?总兵放心好了,我等战到最后就是。绝不做建奴的俘虏,绝不给咱们老天雄军丢人。”
一枚银子,接着又是一枚银子丢在地上……
杨国柱嘴唇颤抖了,狠狠地捏着拳头,指甲刺进掌心。
“弟兄们,杀奴,杀奴啊!”
“杀!”
所有的人都迈着整齐的步伐朝庄外走去。
厅堂中,汤问行痴住了。
卢象升一把提起靠在墙角的红旗,大步走了出去。
寒风吹来,大旗“呼”一声展开。
“红旗半卷出辕门!”汤问行在起身:“他娘的,咱们完不成孙将军交代的任务,已经没脸去见他了。今日,我战死在这里就是。你们两人,自己想办法回家吧!”
“去你妈的,汤问行,你再他妈给我说一句?”一个骑兵红着眼,恶狠狠地盯着他:“你想去死,怎么不带咱们?”
另外一人也在大骂:“别以为你现在是骑兵军统领就敢跟咱们下命令,你什么东西,这骑兵可是朱姑娘一手创建的,发号施令还论不到你。你杀你的建奴,我杀我的建奴。想让我当逃兵,当胆小鬼,我操你妹!”
“好兄弟。”汤问行道:“我可没有妹子,如果有,肯定嫁给你这混蛋。好,既然你们要死,就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