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顺着他们的眉毛、颧骨、鼻尖一滴滴往下落,却没有一个人伸手去擦,依旧是面无表情地平端着长枪,瞪着灰白色的眼珠子麻木地看着前方,恢复战斗状态。
因为他们知道,只要稍微动一下,等待自己的就是军官们劈头盖脸的呵斥和惩罚。是绕较场跑二十圈,是一千和俯卧撑,是替战友梳十天马桶。那……实在是太可怕了,那种不堪回首的记忆,再不想来一次。想比之下,战场上的死亡又算得了什么?军官的呵斥、处罚、无休无止的班务会,触及灵魂的批评和自我批评,才是比死更叫人感到惧怕的事情。
这一排长矛有刺,又有超过六十个建奴倒在地上。死去的人一了百了,活着的人因为疼痛在地上不住翻滚,抽筋。
加上先前的火枪齐射,建奴的第一波进攻已经有超过五成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犟驴子提着枪斧站在方阵的一角,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心中郁闷到极点。本以为,这一仗打起来,又有这么多真鞑,怎么说也得来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厮杀才是。
可一场叫人热血沸腾的大战并没有发生,宁乡军士兵只需一个右刺、收枪,战斗就结束了。没有电光石火,没有爆风骤雨,没有雷霆霹雳,有的只只砍瓜切菜、杀鸡宰羊。
自己刚才挥了半天枪斧,也选择好了目标。可等到硝烟散尽,那些看起来强大到不可一世的敌人却已经躺在了血泊之中,这让犟驴子有种用尽全力一拳挥出,却打空了的感觉。
宁乡军很强这一点,作为军对的高级军官,犟驴子自然是相信的。可强成这样,却叫人难以想象。
长矛火枪战术宁乡军以前也不是没站战场上使过,滁州大战,和阿山的大战。那两战,倒还是有来有往,打得甚是热闹,不相今天这样简单。
经过了一年多的训练,这支宁乡军竟然强成这样?
这不是天兵天将吗?
后面的建奴显然被宁乡军这个战法惊住了,剩余一百来人同时呆了呆,停了下来。
后面,清兵的号角声又响起来,第二支开来的千人队已经缓缓逼近。接着,第三个千人队也出动了。
号角声一声高过一声,显然是在催促前面的人快走,别挡住后面部队的攻击面。
那一百个巴牙喇兵犹豫了片刻,又同时发出一声喊,举着盾牌前赴后继冲来。不过,这一次进攻,他们的脚步明显地显得犹豫,有的人眼睛里甚至还闪过一丝畏惧。有机灵的巴牙喇兵已经佝偻下身子,尽力地缩小自己的受打击范围。
如此一来,他们的阵形就显得有些散乱。
“不愧是建州白甲,付出了超过五成的伤亡,依旧没有溃散。金人不满万,满万天下无敌的名声也不是白叫的。这只军队练得不错,敌将是个人物。也不知道是岳托、多尔衮还是多铎。想也也不会是他们,这三人可多是爱新觉罗家的直系子弟,怎么可能只带这么点兵。”孙元忍不住赞了一声,不得不承认,清国立国之处,国势正处于上升期,这个时代的八旗军确实是远东地区第一强军。只不过,等到清兵入关,占领北京之后,八旗军迅速地糜烂下去。到最后,只能依靠投降的汉军在前线作战。
听到孙元对敌人的称赞,所有宁乡军军官面上都带着不服。
所以,下令的声音更是响亮:“向左——”
听到这一声命令,所有的士兵都同时将长矛向左一摆。
其实,宁乡军的长枪战术说穿了就是左刺、右刺、收枪三招。也就是说,部队的长矛战术中根本就没有前刺一说。
前刺这种战术,无论你的枪林再密,枪与枪之间总有一道缝隙,遇到武艺高强的敌人,人家手中的盾牌一荡,撞开枪杆子,就能顺利地沿着这条缝隙突进来。
但斜刺却不同,这个漏洞却被彻底地堵上了。
只是这样一来,士兵就将正面亮给了敌人,自身的安危得交给旁边一个战友斜刺过来的长矛,得对战友彻底的信任。
刚开始训练的时候,孙元也派出过士兵模拟敌人的进攻。
保护自己是生物的本能,刚开始的时候长矛手还下意识地躲闪和出枪格挡。但军官们无情的鞭打和花样百出的惩罚让士兵形成了条件反射。
这才是宁乡军长矛方阵的精髓,以前,无论王允成派多少人过来偷学,却怎么也学不像。
所以,今日一上了战场,无论对面的敌人如何凶狠丑陋。士兵们都依照着平日的训练,长枪同时朝左刺去。
“刺!”
第二波进攻的建奴刚冲进枪圈,就看到无数条长矛从自己的侧面刺来,直接没入自己的身体。
长枪入肉的“噗嗤”声响又一次响起,叫人听得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