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州城里才多少兵?”
“据说城中这支部队隶属于大河卫,卢象升已经下了死命令,让方日昌那狗贼不惜一切代价将咱们阻在城下。对付大河卫,某还是有信心的。各位兄弟只需加上一把劲,就能拿下这座城池。”
“咱们可有五万,就算用人堆也能堆上城去。此战,咱们就算在死一两万人,也是无妨。”
“再死一两万人!”张、黄二人同时叫了一声:“高大哥,咱们现在只剩五万人马,再死一半,这大军就全垮了。”
“拿不下泗州,不等官兵前来,咱们先得饿散了。等到下了这座大城,有粮有船,要人抓就是。”高迎祥淡淡道:“泗州,位于黄河、大运河一侧,水陆交通要冲,城中百姓起码十万。”
“是,高大哥说得在理。”两人同时点头。
“我们只有两日时间,明天谁去打头阵?”
“这个……”
“这个……”
攻坚自然都不是农民军的强项,谁去打头阵,搞不好会将自己的手下全部赔光,张、黄二人忍不住都后退了一步。
高迎祥:“这样好了,你们二人人抽签。”这个时候,也只能采取这种简单的办法了。
不片刻,传来黄龙愤怒的叫喊声:“怎么又是我,高大哥,一定是张二搞鬼。”
张二:“黄龙,你他娘满口胡柴什么,咱们可是说好了抓阄的,你自己运气不好怪得了谁?”
高迎祥:“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口钉。”
黄龙:“高大哥,我知道你看不惯我黄龙,要收拾我,还不是因为我刚才说话得罪了你。”
高迎祥脸色难看起来,他本是一个温和的人,可这一场大败让他情绪失去了控制,忍不住骂道:“一斗谷,你怕死吗?看看你现在这般模样,还像个男人吗?”
大约是感觉自己说话有些过活,他强压下心中的怒气,缓缓道:“要不这样,我给你些粮食,吃饱了也好有力气厮杀!”
“这是给我吃断头翻吧!”
“黄龙你住口!”
……
汤问行艰难地走了半天,找了个稍微干净些的芦苇丛,扑通一声倒了下去。只觉得身上无处不伤,疼得钻心。
流了许多血,再加上身子本虚,不觉晕厥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鼻中嗅到食物香甜的味道,有滚热的液体喂进来。
迷糊中,汤问行吃了几口,这才感觉身子暖和起来,睁开眼睛看去,四周围了好多闯营士卒,都在乱七八糟的问:“喂,喂,刚才你从一斗谷那里过来,听到闯王他们说什么,又没有说咱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已经是深夜了,四下都是篝火,旁边的活堆上架着一口铁锅,里面煮着甘美的稀饭。
汤问行这才明白,贼人们之所以喂自己吃东西,并不是心生怜悯,而想急切地想从自己口中打听到贼军下一步的去向。滁州一战闯军败得实在太惨,又被天雄军追了几日,整个贼军正处于人心惶惶的绝望之中。
汤问行并没有回话,而是挪到锅前,用大木勺挖了一瓢饭,顾不得烫嘴,吃了个干净。这才冷笑道:“断了几天粮,现在突然发下粮食来,这是叫咱们吃了好上路啊!明日,我们回被派出去攻城。听闯王的意思,两天之内不拿下泗州,咱们都要完蛋。”
“攻城!”众人都齐声惊叫起来。
汤问行心中冷笑,继续在众人面前散布着失败情绪:“城市是那么好攻下来的吗,咱们义军自起事以来好象就没拿下过什么象样的大城,凤阳那回,那是因为中都根本就没有城墙。还有啊,攻城这种事情可不是搭一个梯子叫咱们往上爬那么简单,得有大炮有云梯,有望车……咯咯,这些东西,好象咱们黄头领都没有准备吧。明日,也不知道有多少弟兄要死在城墙下面。”
一听他这么说,众人都同时抽了一口冷气,乱糟糟地议论道,是啊,这一斗谷他娘的平日里打骂咱们弟兄凶得很,可打起仗来却他娘不管事,只知道提着刀子逼咱们向前冲。汤兄弟说得是,这攻城怎么也得准备器械吧,他什么都不做,这是逼咱们去送死啊!
依我看,一斗谷这瘟器明日被官军一箭射死才好。
篝火的或光不住摇曳,众人的脸色也都因为畏惧而扭结成一团。
看到众人军心已经动摇,汤问行心中一阵快意。
好,好得很,蚁附攻城,没有任何攻城器械,打下眼前这座城池有那么容易?你们这些乱臣贼子都得死!
大约是吃了热食,又心中痛快,汤问行又朦胧地睡死过去。
却不想,明日攻城,自己也要亲临一线。
以他的身体状况,能在那残酷的血肉磨盘中生存下来吗?
如今的他已经不是朝廷军官,在纷乱的战场上,一个普通小卒就如同大风中的荧火,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