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女鬼我倒没见着,但一阵阴风吹过,蒋雄刚挂上的这盏灯笼立即灭了。跟着就是那‘女鬼’的声音远远传来‘再敢点灯……整个客栈休想有一人活命!’没人听得出,这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那个‘命’字在空中徘徊了好久,好似牛头马面在呼啸招魂一般。过了许久,声音好容易歇了下来,但每个人的耳中都仍是嗡嗡作响。我感到这声音之中蕴着一股极强的内力向我压来,那时只觉得这一颗心就在嗓子眼跳动,一不留神便要蹦出来。”
说到这里,梁裳的一双鼠眼睁大了些,仿佛心有余悸,额上也渗出了一丝丝冷汗。钟蕴朗虽见梁裳此时好端端的坐在面前,但见他神色如此,也不禁暗暗为他捏了一把汗。
梁裳定了定神,接着说道:“好在这股内力只片刻间便撤去了,我的前襟和后背都给汗水浸了个透。我试着喘了喘气,除了浑身酸麻之外,倒也没受什么伤。但转身去看蒋雄时,却见他七窍流血,舌头吐出,身体僵直的立着,竟已死去了。”
钟蕴朗这下吃惊不小,要真像梁裳所说这般,那这当真该是鬼魅所为了。要知道,内功修为达到极高境界之时,可以内力运载声音,递出数里,号称‘千里传音’。但似这般以声音运载内力,竟还能伤人致死,确是闻所未闻。何况铁剑山庄副庄主蒋雄亦非泛泛之辈,被这‘女鬼’一声致死,确实骇人。
钟蕴朗半信半疑,问道:“老四,你可记得清楚么?这蒋雄当真不是遭了暗算,只是被这一句话中所含内力震死?”
梁裳摇头叹气道:“我怎会记错,我这衣襟现在还留有汗迹呢!若不是那蒋雄将灯笼从我手中夺了去,七窍流血而死的,说不定就是我啦。”
钟蕴朗吃惊之余,仍是冷静地盘算着如何安置刘道长:“这‘女鬼’这般厉害,不知是何来历,这兴隆客栈怕是不能住了。”
梁裳与钟蕴朗相处日久,此时见他神情忧虑,如何不知他心思,忙道:“说了半天,倒忘了正事。钟爷不必忧虑,你随我来,我有一绝妙之处可以安置刘道长。”说着当先开路,向树林深处走去。
钟蕴朗知他平日里虽是嘻嘻哈哈,颠三倒四,但遇上正事却常有妙法妥善处置。此时听他这么说,顿时一喜,跟在梁裳后面向林子深处走去。
走了不一会,林中树木越来越密,杂草丛生,路已极其难走。梁裳停下脚步,在草丛中翻找了一阵,回头向钟蕴朗道:“钟爷,找到了。”只听得铁链嗦嗦,乃是机关开合之声。
钟蕴朗近前一看,地面上一个长宽皆是三尺的方形开口,其下隐隐似有亮光。孔道旁有一块方形板盖,其上附有泥土杂草,盖住孔道之时,确实伪装极好,难以发觉。
两人负着刘道长潜入地道,起初乃是直上直下,壁上装有扶手,下到大约七丈深处,脚下才踏到实地。钟蕴朗四下环顾,只见一条狭长的地道向前延伸。
梁裳指着地道,说道:“穿过这地道便到了。”
这地道虽然狭窄,但一人通过尚是合适。钟蕴朗身材偏瘦,背负着刘道长通过也无困难。地道有个坡度,乃是渐渐上行。待走到尽头之时,已近地表,似乎还可隐隐听到地面上行人的脚步之声。
这是一个石室,室内桌椅床凳,一应俱全。四周木架之上,摆满了酒坛,四周竟开有透气的孔洞,是以室中蜡烛可得长亮不息,人也可在此居住。钟蕴朗心想:“这必是由谁家的酒窖改装而来,却不知老四这机灵鬼是如何发觉的。”
梁裳一拍额角:“哎呦,方才出去,竟忘了熄灭烛火。要是烧了二哥这许多美酒,可得被骂个狗血喷头。”
钟蕴朗一笑,拍着梁裳肩膀说道:“老四,你说什么?这许多美酒是二哥的?”
梁裳伴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说漏嘴啦,钟爷可别给二哥说。嘿嘿,你是知道的,二哥最爱这口。碰巧路伯也爱喝酒,两人臭味相投。这兴隆客栈的酒窖,可不就成了酒鬼们的风水宝地。”
钟蕴朗忍俊不禁,又道:“二哥的风水宝地,你却是如何发现的?”
梁裳仍是嘻嘻哈哈的道:“嘿嘿,这世间还有什么事能难倒我梁老四么?”说话间已绕着石室转了几圈,摸摸这,瞧瞧那。
钟蕴朗见他活蹦乱跳,全无心事,竟似‘女鬼’之事从未发生过。不禁暗暗好笑:“我这四弟,不知何时方能成熟稳重一些。”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一丝丝钦佩:“凡事不萦于怀,随心所致随性而为,这般境界其实高我一筹啊!”
钟蕴朗将刘道长放下,让他平躺在石床之上。
“咳咳,咳咳。”刘道长忽然轻轻咳嗽了几声,口唇微动。梁裳倒了碗水,递到钟蕴朗手中。钟蕴朗喂着刘道长喝下了,又再扶他躺下。
钟蕴朗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脉搏,均觉平和均匀。钟蕴朗心中暗赞:“不知那位姑娘给刘道长服下的是什么灵丹妙药,这样看来,刘道长不久便可醒来了。这位姑娘,可真不简单。”
正想着,忽听得‘砰砰砰’的敲门声,跟着喊声一片:“快开门,快开门,我家储庄主到了。”“跟他们费什么话,咱是替副庄主报仇来着。”
又听得‘咚’得一声巨响,是门板破碎的声音。
“哎呀,各位好汉这是要做什么。”
钟蕴朗和梁裳闻言俱是一惊:“这是路伯的声音。”原来,这地道蜿蜿蜒蜒,曲曲折折通到这酒窖,竟就在兴隆客栈的下方。
钟蕴朗问梁裳道:“老四,此时距蒋雄被杀多久了?”
梁裳答道:“不过两个时辰。”
钟蕴朗低声道:“这铁剑山庄是来寻仇了,来得好快。”
果然听到地面上一个雄浑的声音说道:“要做什么?我铁剑山庄的副庄主命丧于此,我自然是来寻仇的了。”
路伯忙道:“那不是……”
那人不待路掌柜说完,抢道:“我可不管谁动的手。我储正卿……今日,便要血洗这兴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