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眉眼口鼻却是十分端正,一双丹凤眼,眼尾上挑,若无此疮,必定俊俏风流。
紫鹃细细打量片刻,问道:“顾四爷是不是爱吃大鱼大肉,又爱吃甜糕一类?平时又酷爱涂脂抹粉?而且暗疮不独面上,胸背之间也有。”
顾云眼睛一亮,点头道:“单凭看一眼,你就能知道?”
紫鹃道:“望闻问切俱是大夫的手段,凭四爷面相,约略能知道一些,具体还需切脉才能确定。请四爷伸手。”
顾云迅速伸手搁在案上,紫鹃好笑地道:“男左女右,请四爷先伸左手。”
顾云面上一红,立刻换了左手。
紫鹃先诊他的左手,又换右手,果然没有出自己所料,道:“倒也不是不能治。”
顾云和顾娴忙道:“怎么治?”
紫鹃道:“首先,顾四爷忌大油大荤并辛辣之物,亦少食甜糕等含糖之物并各色海味、补品、浓茶烈酒,多多地吃些瓜果蔬菜,然后切忌涂脂抹粉。”
顾云大呼道:“人生在世,如此不尽兴,有何意趣?”
面疮之毒其实就是从体内而来,若阴阳五行平衡,便无此疾,因此紫鹃笑道:“虽是忌讳,却不是不能吃,须得少吃,油荤辛辣皆属上火之物,对四爷的身体有害无益。”
顾娴却记在心里,道:“别听他的,你继续说,我记下来好告诉大伯母盯着他,以免胡吃海喝,以至于面疾雪上加霜。四哥哥,刘大妹妹也是这么过来的,她一个女孩子都能忍得住口腹之欲,你难道竟不如他?”后面一句却是对顾云说的。
顾云默然,好半日方道:“大夫请继续罢,还有甚忌讳?”
紫鹃要来纸笔,先写药方,顾云体内有火毒,所以得开药方拔毒,次之是药膳方子,依然得从饮食上开始调理,与药方是双管齐下,然后是根据顾云体质而开的莹肌如玉散,莹肌如玉散在历史上就是治疗面疮的,最后是其他面药方子。
顾娴看完,道:“好紫鹃,你把需要忌讳之物也列一张单子与我,一会子给我大伯母送去,叫他们府上的厨子不给我哥哥做这些饭食。”
紫鹃暗赞她心细似发,依言列单,又列了一张可以多吃之物的清单。
这么一忙碌,随黛玉回家时天色已晚,自到永昌公主府紫鹃便滴水粒米未进,上了车她就匆匆忙忙地取出先前预备的糕点果腹,道:“下回再这么出门,我得在荷包里装些吃食。”
黛玉愧疚地道:“你原可出去享福的,因我舍不得你才留了你,倒让你跟我受罪了。”
紫鹃忙道:“姑娘哪里的话?在外面哪有在姑娘身边自在?就是姑娘舍得,我也不愿意走呢!出门前我是大吃过一顿的,不过是我食量大,故饿得早些,和姑娘不相干。”
她怕黛玉多心,迅速转移话题,道:“姑娘今儿中了魁首,老爷知道了必定欢喜。”
黛玉正在默记今日诗会上初见之人,听了紫鹃的话,不觉展眉一笑,很快她就拢了拢眉头,道:“紫鹃,你说在永昌公主府上见到我,云妹妹是不是不大欢喜?我得了第一,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向我道贺,说改日下帖子请我,连青荷居士都说自愧不如,改日向我请教,怎么偏就云妹妹一个人不曾过来呢?脸上也像是有些不高兴似的。”
不高兴?那是肯定的了,前一刻史湘云还在说自己曾入三鼎甲,颇有点引以为傲的意思儿,后一刻黛玉就夺魁首,又得大儒们的赞誉,她能高兴得起来?
紫鹃咽下口中的点心,笑道:“若是史大姑娘夺得魁首,姑娘落榜,姑娘心里如何?”
黛玉想了想,道:“我心里虽然不大自在,但既是大家评出来的第一,那么必定有其长处胜过我,我便是不服,也会向她诚心道贺。”
紫鹃笑道:“这便是了,只不过史大姑娘心胸不曾达到姑娘这份豁达罢了。”
原著中的黛玉便是外冷内热,刻薄名声下为人厚道,不像史湘云,貌似心直口快,实则是用来掩饰她的尖酸刻薄,她说别人的不是就是心直口快,别人和她计较就是别人的不是。
黛玉一呆,道:“竟是这样?”随即默然,再无言语。
紫鹃腹中有物,便不再吃,而是收了食盒,接过黛玉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道:“姑娘别嫌我多嘴,我冷眼瞧着,珠大奶奶、琏二奶奶、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和史大姑娘、宝姑娘都不是姑娘可以相交的人,姑娘就别为此感到伤感了。”
黛玉不解地道:“这是何故?说来,除了宝姑娘,其他都是至亲呢。虽是外祖家的,到底也是我和父亲目前仅有的亲戚了。”
紫鹃正色道:“姑娘不嫌我多嘴,我便与姑娘说说我的看法。”
黛玉道:“咱们两个之间还说这些生分的话做什么?你有话就直说,这些年你对我的好我如何不清楚?除了父亲,再没别人能像你这般处处为我着想了。”
紫鹃心里一暖,谁的付出不想有回报呢?听到黛玉这句话她就知道自己的心意没有白白付出,如何不高兴?便道:“依我看来,几位奶奶姑娘们确实有自己的好处,有些好处是姑娘都比不得的,然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也有其短处。短处原不算什么,谁人没有呢?就是姑娘也有,刘姑娘也有,都说刘姑娘规矩不好,但这些都不要紧,涉及到人品,才是大事。”
黛玉好奇地道:“珠大嫂子琏二嫂子和姊妹们涉及到什么人品了?”
紫鹃正欲回答,忽听外面道:“到家了,姑娘准备下车罢。”她只得暂时止住话题,等车厢抬到垂花门,雪雁等人到了跟前,方扶着黛玉下车,先去给林如海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