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可有见过太后?”贵妃目光诚恳平静,看不出一毫涟漪。
袆决平放于膝盖的手悄悄攥了攥,瞬间又放开,平坦搭于膝盖,他的目光微不可察的掠过一丝寒凉如冰的气息,“老衲这二年几乎没有进过宫,自然见不到太后。”顿了一顿又深有蕴义的微笑,“再者,太后也不是谁都可以见得。”
贵妃笑的坦荡,“太后心思未了,本宫想以她的心机,必会步步为营,笼络人心,袆决大师与京城王公贵族皆有往来,消息灵通,竟也会不知情。”
听得贵妃言语里埋藏颇深的讥诮,袆决目光越发深刻,他哈哈大笑须臾顿住,正色道,“老衲识人乃是识心,管他是王公还是布衣,只要真心敬奉佛祖,老衲均一视同仁,不分贵贱。”
贵妃看出袆决是有意绕圈子,正事撇开不提,故意拿了细枝末叶来挡,犹如留着阳光大道不走,偏偏捡了山间小路来独步,何以?何意?无非是心生暗鬼,只是越兜越露出真心。贵妃心底瞬时敞亮,袆决绝对与谋权者有瓜葛,然,袆决居于其间是怎样的角色,贵妃却不得而知。
“是本宫的失误,竟教大师误会。大师善待众生,本宫自然知晓。只是,本宫是想,太后这两年与外界藕断丝连,大师走街串坊,或许会多少听到些消息。”
袆决叹气,“太后心性高,凡事好较劲,寄养天年也就罢了,何苦出来搅这趟浑水。”
贵妃眼前倏然一明,浑水?袆决言外之意是即使未有太后,已是有人先行一步预谋不轨!那会是安亲王吧?贵妃虽极不情愿相信那是真的,但就现今,俨然只有这一人可为之。贵妃静心替袆决续满热茶,放下紫砂壶,端问道,“大师可是知晓太后的底牌?”
袆决似有难言之隐,好一会儿方道,“老衲之前听朝祥郡主说起,道是太后与安乐公府牵连极深,才使得安乐公府如今的惨淡。”
朝祥郡主?安乐公府!那两座昔日显赫辉煌的府邸如两座大山一样倾轧而来,贵妃一时间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似有扎眼的亮光晃动,瞬时间那白光又被无边的黑暗完完全全吞噬,那一种黑白无常、交替吞吃,竟像是她自我的残酷斗争,她本来提足了气来听别人论当安乐公府,然而,临到跟前,她还是懦弱如蹒跚学步的幼童,不能自己。袆决一语而过,然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何止是惨淡?满门灭亡,徒剩一荒废宅院,即使说是惨烈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贵妃明白她断然不能失态于袆决面前,袆决虽不能坦诚以待,但于现下,她又有几颗筹码?她必须为自己筹足战斗之本钱,太后一苍发老妪,尚且留得斗志,那于她一正当时贵妃,如何不能一搏?
贵妃强迫自己端在手中的茶盏稳稳当当,宛若平日闲时品茗,只有她知道,那其中的十分辛苦。
“太夫人她年岁已高,本就经不住折腾,只恨本宫当时竟毫不知情,也使不上力。”贵妃垂首抹泪,神色郁郁。
袆决声音里添了悲凉,“事发突然,老衲也是事后方闻噩耗,贵妃何需自责?天意而已。”
一切归于天意,还要了人为作甚?!贵妃唇畔掠过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