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振江跟我说起他生前的事,那时候他刚从日本回来,面对国内过于严肃的气氛,觉得十分压抑。他的很多朋友因为其经历或是平时出言不慎,已经被打翻在地,在社会中无法立足,众叛亲离,连最亲密的亲人都划清界限,简直生不如死。
刘振江的老同学,也是他的发小,一起读书考学的玩伴,前些时候被认定为敌人,一个堂堂大学老师,先是下放到图书馆,而后又进了锅炉房。文弱书生被流氓欺负,谈婚论嫁的女友写了绝情信,家里人没个好脸。
就在那天清晨,老同学一个人爬上市里最高的塔楼,从上面跳下来摔死了。
那年头自杀的人太多,清洁工见怪不怪,用草席子一卷扔在路边,等民警处理。等到刘振江赶到的时候,老同学死得都招苍蝇了,那一瞬间……他跟我说,真的是万念俱灰。
刘振江感觉自己没有任何前途,虽然社会运动还没波及自己,但谁又能说得好呢,说不定大祸就要临头。
他一个人从江边走到河边,来到了友情桥,据说这里刚解放的时候是枪毙犯人的地方,死的都是敌人,恶霸,特务,个个都是穷凶极恶的大恶人。刘振江站在桥头,看着下面一片片污地,幻想着有一天自己被押到这里,跪在地上,后面站着十八九岁留着毛绒绒胡子的小年轻,拿着小手枪,开玩笑一样对着自己的后脑一枪。
就在这个时候,刘振江告诉我,他萌发了离开这离的念头。这个想法一坐实,如同星星之火,他百爪挠心,强烈的渴望要离开这里。
他顺着河堤来到下面,想象着处决犯人的场景,走着走着忽然周围黑下来,他发现自己走进了深深的桥洞。这个地方,在当地人的传说中是最阴的所在,据说所有犯人死后,阴魂不散,全都在积攒着。
因为老同学的意外自杀,刘振江受到的打击太大,他懵懵懂懂走了进去。就在这时,他发现了一处所在。
桥洞的深处生长着厚厚的藤蔓,这里果然至阴之极,没有阳光射进来,水面阴森,藤蔓浮动。他也算福至心灵吧,慢慢走过去不知怎么想的,顺手撩起藤蔓。
这一撩起来,他惊讶地发现里面居然另有空间。
这是一间自然形成的小小密室,藤蔓是挂帘,左右墙壁是桥洞的水泥墙。地上放着蒲团,墙角摆着香炉,香炉堆满香灰,里面是冷的,不过可以确定最近有人来过。
刘振江精神大振,他钻了进去,这里非常狭窄,只能供两个成年人盘膝而坐。
他坐在蒲团上,左右动动,这意外的所在让他的心情非常激动。
他觉得只有大隐隐于市的高人,才会躲在这里修行,而且这个高人不惧阴魂不怕妖邪,或许这样的人才能带自己离开。
他在里面枯坐了一天,也没有人来。
第二天他又去了,这次还带着食物,他下定决心一定要等到高人,然后拜师学艺,最好是能像崂山道士那样,学个钻墙术啥的,那就牛了。
他就这样天天做白日梦,一直在里面连续呆了一个月,班都不怎么上了,有空就来。有时候还带香,把三根香插上,徐徐燃烧,也算是给高人留个口信。
一个月之后,他没见到任何人,他不是没动过写信的念头,但是觉得有些孟浪,这时候他实在等不住,拿着纸和笔写了一大篇口信,开始还尊尊敬敬的,后来写着写着,联想到自己的生活,自己的苦闷,所有的情绪都爆发在这篇文字里,洋洋洒洒一大篇。
写好后重新看看,他都快哭了,擦擦眼圈,把信压在香炉下面,期待高人能看到它。
可又是一连数日,这封信原封未动。不知是不是神经过敏,刘振江总觉得有人来过,而且看过他的信。他留个心眼,走的时候把蒲团歪个角度,一旦有人来了,只要一碰蒲团,他下次过来就能知道。
第二天他来的时候,蒲团角度未变,他趴在地上,仔细看蒲团擦过的痕迹,越看越觉得有人来过,但这个人比自己想象的要细心要聪明,可能挪动蒲团后,又照原来的角度挪回到那个位置。
刘振江那段时间所有的精力完全放在这个桥洞里,他和那个看不见的高人做着“你露痕迹我找茬”的怪游戏,而且乐此不彼。
后来有一天,刘振江所在的工作单位举行了一次大活动,主题是揪出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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